西楚皇宮,宣政殿。


    啪嗒——


    手中奏折掉落,康寧帝坐在案後,不可思議的聽完了福公公的稟報。


    “你說,太子同意雲燁出殯了?”


    康寧帝挑著眉,隻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福公公躬身迴道:“正是。已經讓欽天監算好了時辰,今日辛未,宜安葬。”


    康寧帝嘖笑一聲,萬分好奇,究竟是誰說動了他這逆子。


    “陛下,看來您的話,還真唬住了太子殿下。”福公公滿臉笑意,對著康寧帝說道。


    後者搖了搖頭,依靠在龍椅之上,姿態散漫。


    “你不懂我這兒子,他性格極端,昨日的殉葬之言,他可不是說說而已。”


    而是真的幹的出來。


    還記得這孩子幼年之時,因著一篇文章,得了他賞賜的琉璃瓷盞,那是一整套的茶器,晶瑩剔透,像是內裏盛了雪一般,好看的緊。


    謝晏辭也甚是喜歡,日日在手中把玩,還擺放在東宮最起眼的位置,恨不得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父皇嘉獎我的。


    如他所願,此後外人隻要一踏進東宮,都會率先注意到這茶器,但謝晏辭是西楚的皇太子,身份高貴,他人隻敢詢問這瓷器的由來,無人敢上前觸碰一下。


    可後來遇上了老四,那時這小娃娃才半點兒大,他抱著這孩子去了東宮,不曾想,老四一眼便瞧上了那琉璃瓷盞,張口便是討要。


    他沒做他想,想著這套瓷器有這麽多個,讓謝晏辭勻給老四一個杯子也無妨。


    當時謝晏辭沒說不願,隻是在他把老四帶走後,便將剩餘的琉璃瓷盞,全砸了!


    一個沒留。


    他當時氣的厲害,抓著謝晏辭便去訓斥,說他不懂規矩,不知兄友弟恭。


    可謝晏辭怎麽說的?


    他指著一地的塋粉,輕描淡寫道:“我物必全,否則何用?”


    隻要是他認定的東西,要麽完完全全的屬於他,要麽就誰都別想要。


    所以康寧帝一直都很好奇,當初謝晏辭既然認定了雲燁有異心,為何沒有殺了他,還留他至此?


    甚至是人死了都不願撒手,要冥婚,要殉葬。


    他寧願自己去死,都沒想著要將雲燁像當初的琉璃瓷盞那樣,砸個粉碎。


    康寧帝像是陷入了過往,眼神渙散的看著案幾上的一切:“他真是朕和懿安的親兒子啊……”


    他對懿安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結果沒能做到,懿安毀不了他,便毀了自己。


    曾幾何時,他以為容和會是謝晏辭的軟肋,自己的兒子會因為這個太傅之子,步上懿安的後塵。


    他便趁著謝晏辭羽翼未豐,趕緊找了個由頭,將容太傅一家遣出了京城。


    但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雲燁來啊……


    更可恨的是,這人並不像容和那般,他能隨意動得。


    *


    辛未之時。


    沉風推開平溪宮的大門,對著內裏人道:“主上,時辰到了。”


    雲公子該下葬了。


    屏風之後,雲燁靜靜的躺在榻上,絳紅喜服,唇染口脂,仍舊安詳。


    謝晏辭動作輕柔的為他梳理發髻,玉冠戴好之後,在他眉心落下最後一吻。


    “昨晚你托夢給我,說想把頭發都束起來,最好是用鑲著玉的發冠。”


    “我雖不知為何,但還是照做了。”


    謝晏辭歎出一口氣,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他俯下身去,輕輕的抵住雲燁的額頭,低聲喚他:“雲燁……”


    “我不求你原諒我,但往後餘生,你多來夢中見見我,可好?”


    哪怕是當著我的麵跳下城牆,哪怕是把簪子戳進了我的胸腔,我都願意,都願意……


    時辰已到,謝晏辭抱起榻上的人兒,親手將他放進了棺槨之中。


    “封棺——”


    禮部來的官吏照著流程高喊,一聲令下,即使謝晏辭心中再是不願,也沒有了任何反駁的餘地。


    康寧帝答應了他,按照太子妃的禮製來厚葬雲燁。


    禮部會遵著章程辦事,雲燁也會被葬入西楚皇陵。


    這是他最後能為雲燁做的了。


    話音落地,侍從推上棺蓋,仆人手握長釘,一下接著一下,一寸接著一寸,將那棺材徹底封作一體。


    謝晏辭啞然看著一切,不知身處何方,不知神在何處。


    七根長釘打入棺槨,此生隻剩陰陽兩隔。


    謝晏辭疼的撕心裂肺,甚至哭都哭不出聲來。


    他想再去碰碰雲燁,可好多人拉住了他,牽絆住他的身子,不讓他前行一步。


    他啞著嗓子無聲的喊,讓我去吧,那是我的燁兒啊……


    一路喪幡白緞,一路哀樂紙錢。


    從東宮綿延至數裏外的皇陵,早有侍衛清了道路,擋著兩旁的百姓,讓這位生前未有過任何名分的太子妃,走向最後的歸宿。


    蕭逾白混跡在人群裏,看著那檀木棺材,眉頭不由的蹙了起來。


    壞了!


    “這送的誰啊?”


    他抓著侍衛,抓著看熱鬧的百姓問,卻得到了相同的答複。


    “沒聽見喪鍾嗎?是太子妃薨逝了。”


    最後還是碰到了個紈絝子弟,得到了確切的結果:“聽我爹說,是東宮那位男姬死了,慘得很。”


    蕭逾白頓時麵無血色,衝破人群就想往送葬的隊伍裏去。


    “謝晏辭!”


    他抬手去抓,卻被侍衛直接擋了迴來。


    筆墨書生怎抗得過武將蠻力?蕭逾白堪堪站住腳,思索著怎麽將心中猜想,告知於皇太子殿下。


    可沒等他想出個一二,送葬的隊伍裏便出了岔子。


    途經領湘樓,姬子瑜打開雅間的門戶向下望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人為自己的親弟弟送葬。


    “把弓弩拿來。”


    岑翊州心頭一跳,這好歹是西楚京城,而且還是官道,就算是心中再恨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刺殺吧?


    “你……”


    話說了一半,有人已經將弓弩遞到了姬子瑜手上。


    隻見他將箭矢裹上棉花,再浸滿麻油,燃上一簇火苗,直愣愣的朝著棺材射去。


    咻——


    箭矢劃過長空,帶著偌大的一團火焰,徑直釘在了太子妃的棺槨之上。


    轟的一聲。


    隻二者接觸到的一瞬間,那棺槨便猛的燃燒起來,帶著箭矢,一同被火舌吞噬。


    兩旁看熱鬧的百姓嚇得不輕,嘴裏一邊喊著“走水了,太子妃的棺材當街著火了!”一邊又慌不擇路的四下散去。


    送葬的一幹人等同樣沒見過這種場麵,出殯的是冠著諡號的太子妃,護送靈柩的是西楚的皇太子,怎的當街出了這等不祥之兆?


    眾人一陣驚愕,不知是誰高喊了聲“護駕!”,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把謝晏辭護在身後。


    出殯的儀仗亂作一團,羽林衛帶著人去箭矢的來處搜查,迴來卻收獲全無。


    “末將失職,未能抓到刺客,還請殿下責罰。”


    謝晏辭看了看棺材上張牙舞爪的火蛇,又抬頭朝著領湘樓看去。


    他沒理會跪在腳邊的羽林衛,反而麵色陰沉的盯著一處窗口去看。


    “嗬……”


    不知過了多久,太子殿下終於嗤笑了聲。


    “好樣的。”


    ——


    臭寶們,果然發燒是會燒糊塗的,躺上床了又迷迷糊糊覺得寫的不對,趕緊爬起來改文……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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