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我身上有沒有胎記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雲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謝晏辭笑了起來,手抬起他的下巴,低頭啄了一下。


    “謝承澤說那兇手腳踝上有胎記?興許是麻藥過多,沈文耀幻覺了也不一定。”謝晏辭說道。


    此話一出,雲燁忽然想到了方才那個夢,夢裏看到的那個胎記,興許是自己落湖之後,出現了幻覺也不一定。


    畢竟他腳踝上確實沒有不是?


    馬車平穩的往前走著,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車夫驅馬的聲音。


    “籲——”


    馬車突然停止了前行,方才還咕嚕嚕轉動的車輪聲消失了去,一時間周遭安靜的厲害。


    雲燁忽然提起了心,還沒出京城,應該不至於遇上綁匪吧?謝承澤想出手應該也不至於現在就動身啊。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謝晏辭。


    後者突然笑了起來,掐了掐他的臉蛋兒:“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雲燁這幾日臥床,臉上的肉少了不少,現下被謝晏辭掐著比原來還要疼上些。


    他再次不滿的把手給他拍掉了去。


    謝晏辭眼睛微眯,甚是開心他的反應,手上改掐為揉,邊揉邊對著外麵的車夫說道:“沉風,怎麽迴事?”


    沒錯,謝晏辭出行,駕車之人正是他的暗衛之首,沉風大人。


    大材小用,但是太子殿下就是樂意。


    沉風迴道:“迴主上,是鴻福樓的掌櫃。”


    常伯?


    雲燁瞬間直起了身子,從謝晏辭懷裏坐了起來,理了理衣袍,一時間又是清雅無方。


    謝晏辭挑眉看他。


    雲燁小聲道:“常伯好歹是長輩,看到我等如此,不好。”


    謝晏辭要把人攔迴來。


    雲燁僵著不動,還暗暗的瞪他。


    謝晏辭心下甚是開心,帶著笑意的說道:“怎麽迴事?”


    常伯站在馬車之外,稍稍往前走了兩步,說道:“殿下,老奴聽說您要帶公子去禹州尋醫,順帶……這道路遙遠,多有不測,老奴想一並跟著,也能照應一二。”


    謝晏辭想都沒想就要拒絕,途經之地恐多有窮山惡水,路途奔波,常伯一把身子骨了,怎好一並跟著。


    “常伯……”


    雲燁拍了拍他的手,將他的話打斷了。


    “常伯並非不顧大局之人,可現下一早站在這裏等待,醉翁之意,恐不在酒。”


    “怎麽?”謝晏辭看他。


    “如今我舉族盡誅,常伯依舊願意守著我一人,想來當初便與我家人主仆情誼深厚,如今得有機會能去祭奠舊主,他定然不願錯過。”


    常伯見過他家族興盛,見過他滿門血戮,更是苦苦尋他多年,沒人知道他這麽多年是怎麽過的,但此時雲燁卻清楚,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不過是明白自己時日無多,想要再去見上一眼舊主,了卻了畢生的心願。


    雲燁此番一說,謝晏辭也鬆了口,準允常伯跟上,隨之一道同行。


    *


    祿州。


    幾人行了數日,難得的碰上了個好天氣,謝晏辭也準允雲燁下來走上一走。


    沉風獵來了幾支飛鳥和遊魚,寶源便將器皿架了起來,找來了些枯樹枝,準備架火生烤。


    “公子一脈是從這祿州發家,您的祖父帶著老爺一同科舉,後來都中了榜,得了進士,一時間雙喜臨門,人人皆羨。”


    “再後來,老爺得聖上賜婚,娶了永昌侯府的嫡小姐為妻,這才徹底在京城安了家。這永昌侯府的嫡小姐,便是公子的母親,她性格溫婉,又出身名門,不僅為老爺協助內院,延續香火,就連朝堂之事都能略懂一二。老爺就這麽一帆順水,官位越升越高,後來被聖上欽點,做了太子殿下的帝師,這是你們這一脈,最為興旺的時刻。”


    樹蔭之下,雲燁搬了個小凳與常伯對坐,聽著他講述自己失憶前,家族裏的事情。


    他聽的認真,常伯迴憶的用心,但一旁一道坐著的薑華清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太子帝師……他怎麽記得是姓容啊?


    不過那時他還未進入京城,人家族中的老仆都這般說了,興許是記錯了也說不定。


    常伯繼續說道:“公子您打小聰慧,後來夫人帶著您入宮拜見皇後娘娘,被陛下見到了,便特允你在國子監就讀,做太子殿下的伴讀。”


    “殿下性子沉穩,又長你幾歲,在宮中事事照料著您,我本想著你二人是情同手足,誰曾想……”常伯說到此搖了搖頭,嘖歎了句,“無論如何,殿下待你的情感一直不少,老奴就想著,公子以後能好好的,老爺與夫人泉下有知,也定會萬分欣慰的。”


    雲燁看著常伯滿頭銀發,心中說不出是何等滋味。


    他有點像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見識到了一場令人歎惋的主仆情深,聽得了一個家族的興起衰落。


    他忘記的東西太多了,沒辦法與之共情,但卻也能體會到常伯口中逐字逐句間的各種不易。


    他拍了拍常伯的肩膀,聊表撫慰。


    他舉家既然是因為宗族之錯被滿門抄斬,最後的歸宿應是草席裹屍,扔到亂葬崗去的。可他父母不僅被葬迴了祿州,竟還進了祖墳,立了墓碑,想必這些都是謝晏辭做的。


    他迴頭看了眼正在烤魚的謝晏辭,拎著矮凳挪了過去。


    “行墨。”他摟著人的胳膊。


    謝晏辭低頭看他,眼中帶著淺淡的笑意。


    雖說他一直在烤魚,可那邊的動靜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也知曉常伯沒說什麽露餡的話。


    “別著急,一會兒就好。”謝晏辭佯裝他隻是來鬧魚吃。


    雲燁搖搖頭:“不喜歡吃魚,但如果是你烤的,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


    謝晏辭挑眉:“你還挺挑的。”


    可不是他挑。


    雲燁在心裏道,他是真覺得這魚有股腥味兒在,並不好吃,比這魚來說,他還是更喜歡吃雞。


    “咳咳……”雲燁喉間一癢,咳嗽了起來。


    謝晏辭頓時緊張的看過去:“怎麽了?”


    雲燁虛弱的拽著他衣袖:“哎呀,好難受啊,果然我跟這魚味兒犯衝,吃不得吃不得……”


    謝晏辭:“……”


    頭一次見識雲燁這般矯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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