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華清把司淮的事情給謝晏辭說了。


    “微臣自作主張,還請殿下責罰。”


    謝晏辭麵色陰沉,對薑華淸一字一句道:“雲燁存有死誌?”


    “微臣不敢獨斷,隻能說是有這個可能。”


    謝晏辭:……


    “你下去吧,孤再好好想想。”


    薑華淸沉吟片刻,撚著胡須,不願離去。


    “可還有話要說?”


    薑華淸如實道:“殿下恕微臣鬥膽,雲公子既已知曉司淮,定然會去見上一麵的,不若與那司淮取得聯係,早做打算……”


    “孤不會讓他去的!”謝晏辭口吻篤定,鐵了心的不願雲燁離開這東宮一步,即便是餘下的歲月不多,他就不信這些太醫都是草包,能會找不到任何的解決之法?


    薑華清看著謝晏辭,眼中頗為無奈,甚至帶著些悲憫。


    他雖不知,太子為何會如此執拗的不讓雲燁恢複記憶,但他卻看的清楚,太子對雲燁,絕對不是當個男姬看待那麽簡單。


    花開堪折直須折……


    “萬望殿下不要行後悔之事才好。”薑華清說罷,起身告退,弓著身子邁出了門檻。


    平溪宮的采光一向很好,一間屋房會開出多扇門窗,簷廊拐角處時常有那麽一兩個窗戶是被宮女支起來的。


    現下正值午後,一般這個時間雲燁都會小憩一段時間,可是今天薑華清告訴他,禹州司淮之子,或許能救他一命。


    他還不想死,他總覺得過去對他很重要,他應該找迴來。


    還有謝晏辭,他還想再陪陪他。


    所以他趁著這會兒謝晏辭會下值迴來,便來了這書房。


    卻不曾想……


    “公子……”寶源心下不忍,怕他摔倒,忙攙著他。


    雲燁擺了擺手,示意寶源不要說話,什麽都不要說。


    他指了指來時的路。


    我們迴去……


    寶源點點頭,雙眼跟淚包似的,稍微一眨眼淚花就要掉下來。


    雲燁喉頭一癢,差點就要咳嗽出聲,被他硬生生的壓了下去,隻是這一口氣喘不上來,腳下踉蹌,差點就站不住身子了。


    還好寶源一直扶著他。


    待走遠了幾步,寶源想把人先帶到涼亭裏歇息片刻,抬頭看去,卻不知雲燁何時紅了眼眶,嘴唇也毫無血色。


    寶源張了張嘴,安慰的話語到了嘴邊,裹著一絲心虛說了出來:“…公子別難過,興許殿下另有安排呢。”


    曾經的事他多少知曉一些,也知曉太子殿下將他帶迴東宮本就是動機不純,可是,雲公子又何其無辜……


    謝晏辭如同往常一樣,上值之前會先來臥房看看他,確認他無虞之後再離開。


    床榻之上,雲燁睡得正熟,雙睫薄如蟬翼,微微闔著,陽光透過它打在臉頰之上,留下陰影重重。


    謝晏辭安靜的看著他,片刻之後才握起他的手遞到唇邊。


    “別離開我。”


    謝晏辭輕聲呢喃,如同癡兒一般:“燁兒,別離開我……”


    他握著雲燁的手吻了好久好久,再度睜開眼時,整個眸子都猩紅了起來,翻滾著駭人的冷厲。


    “你乖乖等我迴來。”千萬不要跑。


    謝晏辭把手放迴去,給他掖了掖被角,臨走時又駐足深深的看了一眼。


    “寶源,照顧好他。”


    待人走後,雲燁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底甚是清明,沒有一絲熟睡的痕跡。


    他搓了搓被謝晏辭親吻的那隻手,心裏掩著濃濃的不解。


    謝晏辭既然不想他離開,又為何不願帶他去找司淮?


    謝晏辭在擔心什麽?


    雲燁半坐起身,倚在絲綢軟衾之中。


    他必須要去一趟禹州,那裏定然是藏著什麽秘密,或許會跟他遺忘的曾經有關。


    可是沒有謝晏辭的準允,他根本離不開這東宮一步,他得尋個契機,讓謝晏辭心甘情願的帶著他去。


    正想的出神,平溪宮外便傳來了一聲嗬斥。


    “整個東宮都是太子哥哥的,本公主是他的親妹妹,哪裏去不得?”


    “……”


    “狗奴才!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雲燁額頭青筋直跳。


    “寶源!”雲燁喚道,“讓公主殿下進來吧。”


    得了命令,寶源便不敢再攔,跪在謝時寧腳邊挪了挪地方,把門口讓了出來。


    謝時寧冷哼一聲,抬腳邁入門內,卻依舊對著自己的宮人吩咐道:“不準讓他起來,拖下去,二十大板一個也不能少!”


    “公主殿下饒命,奴才隻是奉太子之命行事,公主殿下饒命啊!”寶源俯首磕頭,一下響過一下,雲燁聽著就疼。


    “六公主。”雲燁道,“寶源雖跟著我,但他卻是太子殿下的人,獎懲都應該由太子殿下說的算。您又何必因我而牽怒於他。”


    內室與外間隔著幾道垂簾,還有一塊兒玉刻湖光山色的屏風,謝時寧便坐在外間的梨木鐫花椅上,透過屏風向雲燁看來,輕嗤一聲:“算你識相。”


    雲燁整理好了衣衫便走了出來,此時的他身形比剛來的時候更加瘦削了些,不久前臉上剛養出來的肉也都沒了蹤影。


    但無論如何,眉眼都是修長疏朗的,猶如畫中之人一般。


    雲燁看了還在門口不停的磕頭的寶源,讓他站起了身,並道:“去找薑太醫拿些傷藥去,就說是拿給我用。”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寶源連連道謝。謝晏辭對雲燁一向闊綽,所用藥材都是極為上等的,若能從薑太醫處得一瓶金瘡藥來,可比賞他幾個金瓜子都要實在。


    雲燁眉頭一舒,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去吧。”


    “嗬!”雲燁此番做法一點沒避著謝時寧,謝時寧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會收買人心。”


    打發走了寶源,雲燁轉過身來,在謝時寧下方找了個椅子坐下,淡然道:“公主殿下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謝時寧可沒忘雲燁之前是怎麽對待他的,這次倒是有機會讓她揚眉吐氣了。


    她對侍女伸過手,趾高氣昂的接過了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對著雲燁點了點:“看見了沒,皇祖母手諭,她老人家相見的人就還沒有見不到的!”


    “傳太後手諭,雲氏之子燁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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