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與二位爺素不相識,更是從未得罪過您兩位,我這算卦也從不算人生死吉兇,按說得罪不上兩位,為何非要如此咄咄逼人。”馬嵬剛抱著堆家當跑到巷子裏頭,迴頭再度瞧見二人。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登時便嚇得手足無措,慌忙朝四周打量,可這小巷偏僻,壓根也無城中軍士駐守,隻得開口央求。


    “看來你這道士倒是做了不少虧心事。”為首的矮小漢子揶揄道,“隻不過是碰巧遇上而已,若是你能同我兄弟二人結仇,那還當真算是不得了,起碼如今天下的道士,疊起來也不超過隻手之數,憂心作甚。”


    說罷,二人便徑直走入巷中,後頭那矮漢抬手便扔給馬嵬一卷竹簡,“離了東山城,尋個好山好水的地界,好生修行這竹簡當中的道法,如今天下沒幾個正經道士,這起卦占卜的本事,你好生學學,總比成天坑蒙拐騙要來得好些。”


    “江湖裏頭人人不易,可到末了,祖宗的能耐也得有人代代相傳。”


    “小弟,當真就將此物這麽隨手送出?我觀這假道士心術不正,若是這道士壓根不願修行那起卦之法,又當如何?”年長些的漢子搖頭,似是惋惜自個弟兄將這卷竹簡贈與馬嵬,長歎一聲。


    巷子裏頭秋風颯颯。


    後頭的漢子聞言輕笑,“大兄多慮了,你我所做的事,隻不過是令這卷竹簡從手上傳將出去,至於能否在這天下流傳開來,何須掛念。那書卷之珍,即使這假道人不願修行,轉手賣與他人,又能如何。”


    被喚作大兄那漢子低下眉眼,一言未發便走入巷中。


    馬嵬捧著那卷破竹簡,愣愣立身於秋風之中,連身旁走過一位書生和一位少年,都壓根未曾在意。


    “那道士手頭握著那本書,頗為不凡。”直到走入巷子深處,柳傾才緩緩開口道,神色卻是有些疑惑。此人甭管是麵相與氣度,皆是下下之品,況且那道袍穿戴甚至都是紕漏盡出,壓根便不似正經道士,為何掌中那竹簡卻極其不俗。


    雲仲迴頭,瞧瞧那道士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好奇問道,“師兄咋瞧出的不凡之處?”


    柳傾一向耐心得緊,攜少年邁步入巷間之際,口中緩緩道,“那也是因你內氣不足所致,若是內氣充盈到份上,將其運轉至雙目,自然可察覺此物有何不凡。這類術法喚作觀膽,方才我瞧那竹簡的年份似是極足,再者內蘊流光,才敢斷言此物不凡。”


    不消迴頭,柳傾便曉得此刻少年有些神馳意動,於是還未等少年發問,便先行說道:“小師弟切莫操之過急,先行將內氣養到初境滿溢便可,無需如此急切。”


    少年聞言點點頭,“是這個理。”


    “小小年紀,心性還算湊合。”巷子深處有人開口,聲如洪鍾一般。


    正是先前立身城門樓之上那兩位矮小漢子。


    其中一人對柳傾遙遙道,“你我同屬修行中人,不若過過手?”


    書生還是不緊不慢的溫吞模樣,“萍水相逢,為何要過過手,如若是想要打架,長街之上起碼幾千位江湖人,為何專門挑在下?”


    “打贏我二人,自是有好處相贈。”


    “我家師父說,天上若是有餡餅,落到口中滋味也好不到哪去。”柳傾笑笑,“這好處,我可不要。師弟咱們換個地兒,此地並無什麽商賈。”


    一道匹練刀光橫空。


    書生隻是輕輕側了側身,隨後便將雲仲護在身後,雙目平視巷子底的兩位古怪漢子。


    刹那之間,雲仲壓根未曾瞧見那道刀光朝何處而去,隻覺原本秋風微動的深巷之中,平地騰起一陣狂風。僅一道刀光,恐怕就比他於武陵坡借秋湖使出的劍氣,來勢更為浩大無匹。


    “兩位若是如此行事,那便是壞規矩了。”柳傾並不迴頭,自然也無視身後兩側被刀光剖開的石牆,雖說目光依舊瞧著平和,可隱隱卻有些鋒芒顯現。


    “還是那句話,打贏便有好處可得。”握刀的矮小漢子笑道。


    這時節,雲仲才騰出空來打量漢子一身行頭,卻見這兩位漢子,身量均是極矮小,雖說衣衫瞧著樸素,可隻瞧立身不動的氣勢,便覺並非常人。最為令雲仲不解的一點便是,那位打出一道如虹刀光的漢子,竟是以單手反握單刀。


    即便身處江湖之外,躬耕地壟的百姓也曉得,反握器具極難運力,雖說江湖之上不乏反手劍式刀法,可終歸是勝在詭奇一項,至於力道,則是平白削減了數成,並不適宜武鬥之時。


    “那若是打不贏?又當如何?”柳傾朗聲問。


    握刀漢子呲牙,“那我兄弟兩人自然不可輕易與人好處。”


    書生拽著雲仲轉身便走。


    “在下認輸,那好處就勞煩二位好生把持,待到在下修行有成再取不遲。”


    雲仲這才有感,讀書人耍起無賴來,可比他這後生更為輕車熟路。


    又一道刀光炸起,雷霆炸響,可街上並無一人朝巷子之中看去,似是壓根未曾聽聞到半點聲響。這一刀,柳傾卻是未躲,隻以袖口朝後頭一甩,就將這匹凝練至極的刀光生生甩碎。


    “好本事。”握刀漢子眉尾一提,似是叫柳傾這一式看似雲淡風輕的摔碑手勾起了興致,又是遞出摧枯拉朽的幾道盛如潮水一般的刀華。


    燦燦兮如烈陽。


    再一再二,哪有再三的道理。


    即使是柳傾一向的和善脾氣,卻亦是麵色有些陰沉,於是這身形極高的書生,將腰間書卷鋪展開來,背對數道刀華,輕輕捏了捏指節。


    刀芒有七,叩指骨一迴,去刀芒中三,叩指骨二迴,去盡小巷刀芒。


    原本刀芒衝天起,攜來天地無數風碎葉,二指過後,小巷之中落滿葉灰,紛紛揚揚,似雪如塵。


    可南公山向來無吃虧的主兒。吳霜是如此,大師兄也理應如是。


    矮小漢子出手三迴,而柳傾隻出兩式,如今仍缺一式未曾歸還。


    起陣如流水,疊指亦似潮。


    書生叩了第三迴指。


    於是半座東山城,便有無數陣中氣扶搖而上,虛影之中,憑空又起一座東山。


    謂之東山再起,最為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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