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他們的二叔,捋著胡子插嘴:


    “你們莫要扯遠了,此刻議的是老三分家之事。


    按理說也不是不能分,反正平日裏,老三亦不在京城。”


    另一個堂叔為馳勇將軍著想:


    “老三啊,你糊塗!你們西北軍如今已被編入榮西道大營,你離了國公府可如何是好?”


    馳勇將軍依然堅持:


    “因為不在京城,無法侍奉母親,才執意要分家。


    至於我在西北的處境,不用國公府和大哥再為我操心。”


    黃四爺冷靜的插了一句嘴:


    “父親既然不在了,三哥也遠在西北,便是不分也沒意思的。不如分了吧。”


    馳勇將軍感激看了一眼四弟,叔叔們是他事先通了氣的。可四弟,他之前並沒有透露自己意思。


    黃大爺與老夫人相互看了一眼,曉得此刻留不住他,也曉得留下他,以後對國公府亦沒有益處。


    老夫人還頗做為難的鬆了口:“好,既然老三執意要分家,那就遂了他的心願。”


    上座的黃家族長,默默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馳勇將軍終於放下心來,在叔伯們的見證下,從國公府分了出來。


    象征性的拿到了不多的家產。


    像樣的隻有城邊一處小宅子,還是二叔為他爭取到的,留作迴京城的落腳之處。


    隻帶走了幾個伺候過他的老仆人,包括一直給他守院子的崔嬤嬤,都安置在到手的小宅子裏。


    搬出來的時候,


    馳勇將軍望著這個生了他,養了他,困住他的國公府,父親沒了,當真再也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隻有黃四爺相送:“三哥,分不分家,你都是父親的兒子。”


    馳勇將軍揪心的疼,這個地方,留給他的隻有一個父親兒子的名頭。


    他對四弟道:“國公府是父親的心血和榮耀,你好好守護他。”


    黃之桐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長保叔翁的兒孫都在國公府做事,自己卻辭了國公府,到離黃家祖墳最近的莊子裏種田養老去了。


    崔嬤嬤以後有了養老的地方,再也不必看那些人的臉色,黃之桐給新宅子裏添了幾個小丫鬟,由她調教著。


    國公府,再也沒有牽掛了!


    等父女倆收拾好住處,終於坐下來的時候,馳勇將軍歉意道:“對不住,父親利用了你一把。”


    黃之桐沒心沒肺的笑道:“給父親利用,我可是心甘情願的。不管怎麽說,您總算打敗他們。”


    馳勇將軍卻笑不出來:


    “何需打啊,老夫人一言難盡!


    得知咱們在西北的處境,咱們對他們來說,沒有可用之處,自然就答應了。


    你那大伯,性情和她一樣。隻有你四叔通透一些,在府裏說話卻沒有分量。


    你祖父打下的這片家業,恐怕撐不了多久。”


    黃之桐安慰父親:


    “沒事的,不是還有四叔,還是堂兄他們嘛,再不濟還有蘭側妃!


    聽說祖父喪事,太子爺雖在禁足中,還派人給了不少體麵。”


    馳勇將軍苦笑,沒有出聲。


    一個家族,若指望外人,哪還有什麽氣數。何況還是朝不保夕的指望。


    黃之桐還很好奇:“父親為何這麽著急分家?這次離開京城,不打算迴來了?”


    “哪能不迴來。


    這個家是遲早要分的。早些分,是你祖父的意思。


    希望我不再被國公府裹挾,他的子孫,能有一支,憑是自己的本事立足於世。


    也擔心有一天,國公府若出了意外,還能活下來一支。”


    這下輪到黃之桐不出聲了,國公爺定是預想了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國公府跟皇權牽扯到一起,未來真的說不準。


    潑天的富貴可能有,但滅門的劫難也可能有。


    富貴或許輪不到這個庶子,但劫難,可是逃不掉的。


    馳勇將軍見她垂著眼簾走神,岔開話題:“這幾日田莊、鋪子,查賬查的怎麽樣?”


    “田莊已經查完了,鋪子就剩幾家。一年收了八千多兩的白銀。”黃之桐起身去拿銀票。


    “都在這裏,您帶迴西北去。還有幾家就這幾天,收來的銀子,咱們留作路費迴去。”


    馳勇將軍把銀票推給她:


    “這些都是你嫁妝裏的收益,父親怎好帶迴西北,西北的產業夠父親用的。”


    黃之桐敞開說:“嫁妝也是父親給的,本就是父親的。


    再說如今父親不是一個人,西北的產業哪裏夠用。


    我還想著把一部分鋪子再還給父親。”


    馳勇將軍幾乎要黑臉,訓斥道:


    “你昏了頭了!嫁妝怎麽還能往娘家拿?!


    做父親的,再不夠,也不能跟女兒拿銀子。


    你弟弟還小,用銀子的地方不多。


    而父親還年輕,還能給他打造一份家業出來。”


    黃之桐比他還執拗,卻換了一副撒嬌姿態:“父親是有了兒子,跟女兒見外呢。”


    這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果然吃這一套,有種被誤解的尷尬:“他哪能跟你比!他畢竟······”


    黃之桐懂馳勇將軍的意思,瞧看了一眼堂屋裏,擺著的她母親的靈位,


    問馳勇將軍:“父親就沒想過,把那女子扶正,或者把孩童記在嫡母名下?”


    “等他滿了一周歲,記在你娘名下。”


    “記在母親名下,卻由姨娘撫養長大,何必多此一舉,不如直接讓她娘做填房。”


    馳勇將軍卻不然:“跟你娘有約定,此生正妻,隻你娘一個。”


    換做從前,黃之桐一口老血早就噴出來,但如今,她已經在這世上活了這麽多年,也算見怪不怪。


    男人對正妻有感情,不耽誤納妾或者有別的女人,能保證一生扞衛正妻的位置,已屬稀缺品種。


    讀書時那首著名的悼亡詞,曾經讓她感動不已。


    後來才知道,人家妻子去世不到一年,就娶了妻妹,身邊女人也從未斷過。


    如今這位馳勇將軍能做到“不思量,自難忘”,已然算是深情了。


    於是黃之桐沒有任何異議,“母親以後有人供奉香火,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又把銀票遞給父親:


    “嫁妝以後不提了。


    這些銀子還是父親拿著,我這裏不缺,以後還會越來越多。


    就當給是我替母親給弟弟的。


    父親勿要再推辭,不然真的跟我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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