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肆虐,飛雪飄零。


    河道邊,沒有因為風雪的侵襲,而影響任何活動。


    道士們兢兢業業的,遵照既有的祭祀流程,一步一步的操作。


    擺道場,跪拜,念祭辭,做法,一眾官員跟在道士後麵,虔誠的祭祀。


    一切看起來平常無波。


    今日冒著嚴寒大雪,來圍觀的民眾依然不少,大家都是衝著西陵王來的。


    畢竟普通老百姓一輩子,能見到皇族的人,也許就這麽一次機會。


    浦城的守備軍,凍的手腳發麻,時不時的偷偷搓搓手,跺跺腳。


    被民眾發現了,難免指指戳戳,說他們禁不住風雪。


    祭祀流程走到後麵,要殺牲口丟入河中,以慰河神,場麵有些血腥。


    圍觀的民眾有些不願觀看,慢慢朝後退。


    有些人對殺豬宰羊異常感興趣,便想往前湊。


    人群有一陣小小的騷動。


    伴隨著牲口們厲聲的嚎叫,那隻剛挨上刀的黃牛使出了蠻勁,掙脫了韁繩,朝官員們跪拜的地方衝去。


    場麵瞬間失去了控製。


    護衛們各自護著自己的主子,道士們都忙著躲避受驚的黃牛。


    屠夫們忘了眼前的牲口,任它們掙脫了捆綁,四處逃竄。


    人群裏又如多日前那樣,驚慌尖叫著逃散。


    不過這次逃散的人群中,有人往現場官員身邊挨近。


    眼見多日前,小竇經曆的一幕,要在這些官員身上,尤其是杜守恆身上重演。


    那些在風雪中,畏畏縮縮的守備軍們,忽然如天降神兵一般。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靠近官員的那些人,悉數抓起來。


    連被藥物刺激的,發瘋逃竄的那頭黃牛,都被捅死了。


    故意被放出的牲口們,都被一刀斃命。


    有些膽大的,都看呆了,竟看不出他們是怎麽出的手。


    屠夫們熱鬧還沒看夠,就被捆住。有想掙脫的,自然要一番掙紮。


    但他們很快發現,這些守備軍,根本不是普通的兵卒,他們掙紮不了。


    場麵很快平息,祭祀繼續進行,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宰殺的牲口被投入河中,官員們再次跪謝河神。


    剩下最後一項,隻趙西屏一個人留在那裏,跪上一個時辰即可。


    西陵王帶著官員們,開始肅清現場。


    廖文敘的隨從們,急急忙忙的跑來,驚慌失措的大聲嚷嚷:


    “殿下,我們公子失蹤了,從昨天夜裏去衙門,就再也沒迴來。求殿下救救我們公子。”


    知府有些緊張,在西陵王麵前,又不好表現出來。


    西陵王問清楚了狀況,立即上了心:


    “廖主事可是咱們的得力幹將,這冷天的,居然在本王眼皮底下失蹤。


    多派些人手,速去尋找!”


    知府大人忙帶著人手和官兵走了。


    西陵王勉勵趙西屏幾句,也急急離開。


    留在現場的,除了做法的道士們,趙府的家丁們,隻有寥寥的官兵。


    撲麵的雪花中,現場站著的人都難以承受,跪著趙西屏就更難了。


    一個道士頗為他著想,貼心的要給他加一個墊子。


    走至趙西屏身邊時,他身邊的趙府的家丁,忽然出手,衝向了那個道士。


    道士中有人開始異動,掀翻了祭壇,衝了出來。


    趙府的家丁們從從容容,在一陣嘈亂中,很快揪出了三個假扮的道士。


    遠處的農舍裏,祝景瀾得到匯報,走出屋子。


    躍上村子裏最高的那棵樹,漠然的瞧著廖文敘,此刻正被困在樹上,麵對著祭祀的地方。


    河道上發生的一切,廖文敘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這?還有嗎?”祝景瀾問,語氣平淡,連輕蔑都懶得用。


    廖文敘慘白著臉不迴答。


    也不能迴答,嘴裏還塞著帕子呢。


    祝景瀾取下他的帕子,冷漠道:


    “做這種事兒,你還欠些火候。


    即便有你大哥給你出主意,他的人,在謀略和行動上都不了台麵。”


    廖文敘猙獰著扭曲的臉:


    “不過是老子時運不濟罷了。”


    祝景瀾歎道:


    “你不是時運不濟,是一開始就想錯了。


    想成事,哪有那麽簡單。”


    廖文敘不想聽他教訓:“祝景瀾,落到你手裏,我認栽!”


    祝景瀾跳下大樹,吩咐手下的人:“把他送去河道那邊吧。”


    護衛上樹,把廖文敘放了下來。


    他渾身僵硬,已然站不穩了,不知是憤怒的,還是凍的。


    已經走了幾步的祝景瀾,又折迴頭,看著廖文敘一字一句道:


    “春日裏,河道勞工暴亂,祝某出手救你,的確是小竇相求。


    但也是祝某,真心想救你!”


    廖文敘看著祝景瀾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猙獰慢慢消失,變成悲痛的失落。


    原來,他們都曾真誠的待過他。


    西陵王在離開河道不久,便得了信,命當日祭祀官員們,皆數返迴。


    當眾公布了廖文敘,及背後廖家的罪行。


    命趙西屏起身。


    責令廖文敘和他的護衛們,在河邊跪著祭祀河神!


    也為前幾日掉進河裏,死去的無辜的人謝罪。


    黃之桐在未時許才得了消息,廖家的人都被帶到府衙大牢。


    這邊立馬向京城皇上呈報,那邊已經押著廖文敘進京。


    黃之桐知道自己沒了危險,祝景瀾也沒空迴到歸元居,便迴了自己宅院。


    路上行人稀少,依舊白茫茫一片。


    可是她無心賞雪景,隻覺得心裏悶悶的。


    廖文敘才十八歲。


    十八歲,還是青蔥的歲月吧,可惜了!


    大雪洋洋灑灑,一直下到天黑也沒停。


    黃之桐就一直窩在自己臥房裏,縫製護膝。


    祝景瀾進來的時候,她以為是哪個丫鬟,也沒抬頭。


    直到聽見他說:“你仔細眼睛,天黑了還做針線活。”


    黃之桐這才丟下手中的活計:


    “就差幾針馬上就好了。你從哪裏來的?”


    祝景瀾蹲在火爐邊搓手,


    “大營,幾天沒在浦城,瑣事兒多了些。”


    黃之桐給他泡了一壺驅寒暖胃的紅茶,


    “還以為你們要開慶功宴。”


    祝景瀾瞧著她香幾上又擺上了水仙,隻是葉片剛發出來不久,


    “這種小事還值得擺慶功宴?


    白害我待了幾個時辰,連李征都覺得沒意思。


    善後的事情他們處理,我要處理我大營的軍務。”


    黃之桐問道:“晚膳用了嗎?忙你就不要跑來了,外頭還下著大雪。”


    祝景瀾走至她身邊,把她擁進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


    低沉道:“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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