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芷站起身,將錢推到周冬凜身前:


    “冬凜啊,這是幹什麽呀?收好,家裏還能缺你們這點飯錢?”


    “大姐,我已經成家了,一直蹭吃蹭喝的不好,更何況還拖家帶口的。”


    周夏芷的眼睛瞟向周秋月。


    周秋月正在吃飯,似乎感應到周夏芷不懷好意的眼光:


    “別看我,我沒成家,再說我也沒錢,我還要湊嫁妝那!”


    周夏芷朝她翻了個白眼然後重新轉向周冬凜:


    “冬凜啊,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雜誌社一個月薪水也就一千多,你全拿出來你們兩個不過日子啦?”


    “大姐,沒事,我有錢。”


    “你發財啦?”


    “做記者總歸有點外快的嘛,亂七八糟的加一起比薪水可多。”


    “你可不要瞎胡搞啊,再說了,你們兩個就算天天在家吃也用不了這麽多錢。”


    “大姐,您就收著吧,我馬上就要去工部局就職了?”


    “工部局?你不做記者了?”


    “大姐、二姐,現在正式任命還沒下來,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千萬別出去亂說啊。”


    周夏芷坐迴椅子將腦袋探向周冬凜的方向:


    “快給我說說怎麽迴事。”


    周冬凜瞟向周秋月,周秋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自顧自的吃飯。


    “工部局的總董樊克令讓我去他們那做情報官。一個月兩千法幣薪水。”


    “情報官?幹什麽的,你雜誌社那邊不做了?”


    周秋月聽到情報官三個字先是一停隨後又不動聲色的伸筷子夾菜。


    周冬凜瞥見了周秋月的小動作,撇了撇嘴說道:


    “工部局那個職位其實就是個兼職,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和上海的這些新聞媒體維持好關係,消除不好影響,加大正麵宣傳,跟我雜誌社的工作不衝突。”


    周夏芷聽完瞥了一眼雪莉,似乎認定了這個職位的來源:


    “這樣啊,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管這些閑事隻想做記者的嗎?”


    “架不住人家給的多啊,這年頭到處都需要錢,誰和錢過不去啊。”


    周夏芷又瞥了一眼雪莉,然後笑著看向周冬凜:


    “這工部局還真是有錢,不過你確實適合這個位置,既有人脈又有資曆。”


    雪莉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


    “您就收下吧,大姐,冬凜就想為家裏盡點責任。”


    周夏芷將桌上的錢挪到自己身邊:


    “行,那我收下,就當我給你們夫妻倆存著,到時候等你們有孩子了有的是用錢的地方,哎,我們家冬凜成熟了,知道擔責任了。”


    說著又看向周秋月:


    “一個兩個的好像都變了,這個家就隻有我還是老樣子。”


    雪莉打岔道:


    “不變還不好啊,你不還和以前一樣漂亮。”


    周夏芷伸出右手摸著自己的右臉:


    “漂亮什麽啊,都一把年紀了,老菜皮了。”


    周秋月低著頭翻了個白眼嘴裏不知道在嘟囔什麽。


    周夏芷忽然想起什麽,大聲問道:


    “哎,老大去哪了你們知道嗎?這幾天沒迴家也沒來過消息,老三,你上班的時候見著老大了嗎?”


    “沒有。”


    “你明天上班的時候順道去他那看看,怎麽說也是家裏老大,月如又出了那事,總得有人關心關心他。”


    “再說吧。”


    “大姐我去吧,正好去他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麽新聞素材。”


    “啊~嚏~”


    房門外傳來了一下噴嚏聲,緊接著周春生用右手食指蹭著鼻子吸了下鼻涕走了進來:


    “誰在念叨我啊。”


    說話的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


    周夏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站起身說道:


    “老大,你去哪了,也不往家裏來個電話。”


    周春生從口袋中抽出一張折的亂七八糟皺巴巴的衛生紙展了展,放在鼻子下麵擤了下鼻涕然後揉做一團扔進茶幾邊上的紙簍:


    “去常州出了趟外勤,時間太緊,想著沒多長時間就迴來也就沒打電話。”


    “你吃飯了嗎?”


    “迴來路上吃了點,在常州染了風寒,也沒什麽胃口,你們吃吧,別傳染給你們,我先上去了。”


    說完轉身上了樓。


    周夏芷側身看著周春生消失在視線中後張羅道:


    “行了,老大沒事就好,大家吃吧,這季節最容易染風寒,冬凜你出門多穿點,別當自己還是個小夥子。”


    “我怎麽不是小夥子啦,我身體好著呢!”


    周夏芷瞟了一眼雪莉,雪莉正好對上她的眼神,兩人心領神會捂嘴笑了起來。


    周冬凜疑惑的看向兩人:


    “笑什麽啊,我不是小夥子了?”


    周秋月憋著笑咳了兩聲站起身: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說完加快腳步離開了餐廳,背對幾人時臉上笑開了花。


    周冬凜似乎悟出了什麽,夾了一口菜邊吃邊說:


    “無聊!”


    周夏芷和雪莉兩人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


    (上海話裏小夥子暗含處男的意思,非正式,調侃用。)


    ......


    1939年3月25日 星期六


    七點半,周春生坐著警局的車從周公館出發前往上海市警察局。


    車上的司機並不是林飛。


    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交流。


    到了警局大門口後,周春生開門下車。


    門口的兩個看守向他敬禮:


    “周副局長好!”


    周春生點頭迴禮。


    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剛要開門,女助理從旁邊開著門的房間裏跑了出來:


    “周副局長,昨天上午西村展藏先生來找您,說是有急事,讓您來了以後給他迴電話。”


    “行,知道了,這個你處理下。”


    周春生從口袋裏掏出一遝堆得亂七八糟的車票、發票和收據,女助理趕緊張開雙手捧住。


    “這是我和林飛兩個人的,你平分就行,多的就放林飛那,整理好了給我。”


    “好的,周副局長,林飛呢?他沒上來嗎?”


    “他風寒比我還嚴重,我給他放了兩天假。”


    女助理小心翼翼的捧著這堆票據向房間內走去。


    周春生擰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推開後走廊裏刮起了一陣風。


    一張3月21日下午一點半從上海到常州的火車票被吹落在地。


    民國滬寧線火車票(正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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