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隻是想活著而已,你有什麽錯?


    1月6日,正午,上市高中。


    安森鹿跟校長談完話後,就朝著教師宿舍走去,他估計大夥都是在宿舍樓裏進副本的。


    在路上,漆原律發來一條信息。


    【漆原律:好的,還有,洛倫佐讓人向你轉告——“你要的材料,在兩天內可以找到”。】


    【安森鹿:……兩天,還挺快的。】


    安森鹿和洛倫佐在副本開始前打過賭,如果洛倫佐輸了,就必須用官方的力量,幫他找到一種史詩級材料——‘聚雷針’。


    從第三個副本的材料爆率來看,史詩級材料不再那麽稀有。


    以執法隊的手段,在全球範圍號召玩家,要拿到‘聚雷針’不是難事。


    這是合成傳說級棋種‘聖誕雪橇’的關鍵,隻要聚雷針到手,安森鹿就隻差一枚‘鹿類’棋種,慢慢把它抽出來就完事了!


    【漆原律:畢竟執法隊背靠著官方,他們的影響力自然不用多說,隻要在網上發布懸賞信息,擁有這種材料的玩家會馬上出現。】


    【安森鹿:行吧,對了,烏鴉,有空就幫我調查一下:全球排行第三,那個叫做‘尤利烏·梅納’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來曆。】


    【漆原律:沒問題,晚點給你迴複。】


    “先睡一覺吧……”


    安森鹿迴想副本裏發生的種種,疲憊感席卷而來。


    他倒在床上,閉上雙眼。


    光陰如箭,來到傍晚時分,窗戶被黃昏的餘暉拉長,網格的陰影就像是一個黑色的牢籠那樣,斜斜地射入宿舍,籠罩在少年的臉頰上。


    他睜開雙眼,視線右上角跳動出兩個信息氣泡。


    【漆原律:洛倫佐說:官方用拍賣的途徑,從一名玩家的手中拿到了‘聚雷針’,他稍後會把材料轉交給伱。】


    【漆原律:還有……關於‘尤利烏·梅納’的資料,我調查出來了。】


    安森鹿點開好友麵板,看向烏鴉發來的一大堆資料,忍不住眯起眼睛。


    “這就是世界第一賭徒麽,你的人脈到底怎麽做到這麽廣的啊?”


    他看向資料的前兩行文字。


    【尤利烏·梅納,19歲,特殊序列玩家,序列名:“吞噬之手”,全球戰力排行第三】


    安森鹿挑了挑眉,“吞噬之手,聽起來又是成長型的序列。”


    【他是華盛頓地下黑手黨“雪狼”的領導人,並未加入執法隊,至於未加入執法隊的原因,與死在紐約事件中的煉獄之猿“大衛·肯奇”有著一定關係。】


    安森鹿盯著“大衛·肯奇”這個名字,失神了片刻,雙手枕在腦後,緩緩向下翻去這份資料。


    …………


    …………


    五年前,美國,芝加哥的街頭。


    尤利烏穿著單薄的t恤和牛仔褲,蹲在泛黃的牆壁邊上。


    他臉色麻木地舉起手中的一個木牌,牌子上用黑色的筆跡書寫著一個簡單的英文單詞——“help!”。


    尤利烏今年十四歲。


    他出生於一座孤兒院,沒有姓氏,隻有名字。


    某一天,他逃出了孤兒院,翻山越嶺地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


    在美國,路人對未成年流浪者的態度還是不錯的——他們路過這條街道,不經意看到舉著牌子的尤利烏時,總會把手頭一些微薄的物品施舍給他。


    這是尤利烏來到芝加哥的第一天。


    在他的不遠處,還坐著一個衣服簡陋,頭戴帽子的男人——這個留著絡腮胡子的流浪漢,和尤利烏一樣高舉手中的牌子,等待著路人的施舍。


    可是,路人永遠會偏心於尤利烏這個小孩,沒人會施予男人一絲的善意。


    流浪漢發現尤利烏的杯子裏塞進了越來越多的小麵額美元後,也是時常向他側目。


    尤利烏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搶了別人的飯碗——盡管二者都是乞討,但十四歲的年齡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優勢。


    不久,又有一名路人走向了尤利烏,路人把剛從快餐店買來的牛奶放到了尤利烏前邊,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鼓勵道:


    “孩子,你還有未來,要堅持住。”


    那個留著絡腮胡子的流浪漢,忍不住看向這邊,他試著舉高了一些手中的木牌,開口對那名路人說:


    “先生,請你也施舍我一點,可以嗎?”


    路人打量了流浪漢一眼,走近他,把手握的一杯咖啡倒在他的頭上,聲音冷淡地說道:


    “你是一個成年人,你有完整的身體,你卻不去工作,在這裏乞討,如果你要乞討,那這就是我能給你的。”


    說完,路人就走了。


    滾燙的黑色液體澆灑在流浪漢的帽子上,他滿臉通紅地用雙臂遮擋著自己的頭部,咖啡順著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浸濕了他的外套。


    他脫掉外套,放置在一邊,眼神空洞地看向天空。


    尤利烏小口小口地品嚐著著路人施舍的牛奶,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中開始懷疑:這個流浪漢會不會因為惱羞成怒,而對他下手?


    但是,流浪漢隻是看著渾濁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轉過頭,對著尤利烏露出了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他摘下被咖啡染黑的帽子,用力抖掉上麵沾著的咖啡液。


    “沒關係。”流浪漢喃喃地說:“沒關係……孩子。”


    尤利烏不知怎麽迴應。


    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流浪漢,男人有著健壯的身體,盡管是臉上的胡子也掩蓋不去他那剛毅的五官,以及溫和的眼神。


    流浪漢打理完被咖啡弄髒的衣物和帽子後,就蹲迴了牆角,平靜地舉起手中的求助牌。


    接下來的一天,尤利烏一直都待在這條街道上,流浪漢也是。


    直到接近黃昏的時候,流浪漢才小小地離開了一段時間。


    不久,流浪漢雙手捧著一盒披薩和一瓶橙汁,緩步向尤利烏走來,把手中的食物遞向尤利烏。


    “這是我剛剛討到的。”


    尤利烏呆呆地看著這盒還剩一半的披薩,他伸出手,接過了流浪漢手裏的兩樣東西,向對方點了點頭,輕聲說:


    “謝謝。”


    那是尤利烏吃得最小心翼翼,也是最滿足的一頓晚餐。


    明明,這個流浪漢大可換個位置乞討,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他隻是一直坐在尤利烏的身旁,疲累的時候,就抱住陳舊的行李箱,像是抱著枕頭那樣低頭休息。


    尤利烏時常感覺,身旁這個男人的眼中好像藏著故事——可男人就那樣蹲在牆角,隻字不提他的過去,隻是靜靜地舉著手中的求助牌。


    這整個夜晚,尤利烏和流浪漢都在街頭度過。


    那一夜,尤利烏徹夜未眠。


    忽然間,他聽見流浪漢突然驚叫一聲,從睡夢中醒來。


    流浪漢摘下帽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手臂遮擋著自己的雙眼。


    尤利烏一聲不敢吭,他戰戰兢兢地用餘光打量著流浪漢,生怕這個人突然發狂。


    “對不起,嚇到你了……”


    流浪漢背靠牆壁,輕輕地調整著唿吸,渾濁空洞的眼眸望向漆黑的天空。


    “我以前是一名軍人,在戰場上見慣了生生死死,所以每天夜裏都會……”


    尤利烏沒有再掩飾自己的目光,他輕聲迴道:“沒關係的。”


    “那就好。”流浪漢喝了一口水壺裏的酒,緩緩地說:


    “在那場戰爭結束後,我被美國官方判定為了死去或者失蹤,所以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就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妻子?”


    “她和那些人簽了協約,隻要當我不存在,那她就可以拿一筆大錢。”


    “那可……太殘忍了。”


    尤利烏靜靜地聽著,不自覺抿緊嘴唇。


    明明,這個男人是為國戰鬥的英雄,卻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尤利烏很難不感到有些同情。


    “醫生說我得了戰後創傷綜合症,我或許已經沒有未來了……”流浪漢用手背擦拭額頭的汗水,他笑了笑,聲音溫和地說:


    “但孩子,你還有未來,人的一輩子很長……我們可能都選錯了路,或許都不怎麽幸運,但你還有機會,你沒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所以不知道平凡地活著有多可貴。”


    尤利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淡金的發縷遮蔽著男孩的雙眼,他隻是咬了咬牙。


    黑夜的死寂,籠罩在二人中間許久。


    尤利烏的腦海之中,迴想著白天的時候,那個路人給了他一瓶牛奶,卻往流浪漢的腦袋倒下咖啡,斥責他不肯自食其力。


    那時候,尤利烏還在心中沾沾自喜,還好自己隻是個孩子.


    可這個男人呢,他又憑什麽被這樣對待?


    “你……”


    尤利烏蜷縮成一團,聲音被凍得有些模糊,他眼裏含著淚水,沙啞地說:


    “你隻是……”


    “想活著而已……”


    “你隻是想活著而已,你有什麽錯?”


    流浪漢聽見尤利烏的這句話,微微睜大雙眼,呆在原地很長的時間。


    他喝了一口壺裏的水,對尤利烏輕聲說:


    “孩子,隻有你肯承認,我還活著。”


    “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的。”


    流浪漢閉上雙眼,靜靜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夢裏那副煉獄般的場景對他來說就像是受著酷刑。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戰後創傷綜合症帶來的高壓環境下苟延殘喘,無數個難眠的夜晚,早已將他的精神撕裂到頂點。


    尤利烏的話,給了流浪漢繼續活下去的信心。


    熬過這段艱難的旅途,總有一天,或許他能找迴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尤利烏和男人結伴流浪。


    他經常可以看見每到夜晚,男人就會從行李箱翻出了他的舊身份證。


    男人一直帶著這張泛黃的身份證,盡管身份證上的文字和照片已經殘舊不堪。


    可是,這是他在參加戰爭前,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證明——他隻是希望有人可以承認,他曾經也活在這個世界上過。


    而不是,作為一具巷子裏的橫屍被這個世界淡忘。


    “先生,你以前的名字是?”尤利烏輕聲問。


    “大衛……梅納。”


    男人怔怔地說著,眼角不知為何流下兩行淚水,尤利烏盯著紅了眼眶的男人,深深地記住了他的名字——大衛·梅納。


    盡管無父無母,從孤兒院出生。


    但尤利烏在那之後繼承了大衛·梅納的姓氏,將自己改名為尤利烏·梅納。


    …………


    …………


    五年後,芝加哥,一座公寓裏頭。


    尤利烏目光潰散,他很快迴過神來,電腦上還在播報著12月25日的一則新聞。


    ——“暴走的高危序列玩家:煉獄之猿,大衛·肯奇,已經確認被擊殺,舊日棋手守護了紐約人民的人身安全。”


    ——“執法隊的洛倫佐向人民承諾,他們一定會加強防線,不讓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沒有任何人知道,擊殺了煉獄之猿的英雄——舊日棋手·安森鹿,究竟是什麽來頭,他為何沒被華夏官方拉進執法隊?”


    尤利烏走向冰箱,取出一瓶冰啤酒,宛若一具斷線傀儡那樣,無力地在電腦前坐下。


    用力掀開瓶蓋,“哢滋……”的一聲,水泡緩緩冒出。


    尤利烏喝了一口啤酒,空洞的眼眸看向電腦屏幕上的視頻。


    那是在黃昏時分,紐約,帝國大廈的附近。


    一個穿著連帽衫的少年正站在深坑的周圍,雙手插在口袋中,麵無表情地俯瞰著深坑中的巨猿。


    “青虹王閃……”他的聲音落下,在他身旁的那座石像舉起權杖,對準那頭漆黑巨猿,從權杖的上方一道狂暴的光芒暴射而出。


    狂風席卷而過,少年的發縷被高高掀起,臉頰一瞬被深青的光芒照得發亮,他的臉色宛若暴君一般冰冷,從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波瀾。


    僅僅一秒過後,巨猿的腦袋,被撕裂成碎片。


    伴隨著全紐約人民的歡唿聲,“勇者鬥惡龍”的故事緩緩落幕。


    “根據警方報告,大衛·肯奇在之前就已經被檢測出多種精神錯亂的症狀,進化基金會也早將‘煉獄之猿’標為‘s級高危序列’,他會失控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播報員還在介紹著這則新聞的相關信息。


    在畫麵的右上角,有著兩張照片:一張是被刻意醜化過的大衛·肯奇;另一張是穿著連帽衫,神情冷漠如劊子手的少年。


    尤利烏的視線停留在右上角的那張惡狠狠的照片上,分明是一張刻意扮醜惡搞的照片,卻讓媒體用來宣傳他的負麵新聞。


    他忍不住笑了笑,聲音沙啞地說:


    “現在,大家可都知道你曾經活過了,我的流浪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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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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