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沒有迴答。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唯有兩道清淺的唿吸聲交疊著響起。


    沈寂收迴了自己的手,似是漫不經心地撚了撚指腹。


    他掀起眼斂,嗓音懶洋洋:「師兄何時想明白的?」


    沈寂這人性子惡劣,卻又不屑隱瞞自己做過的事情。


    當然,前提得是那人能猜得到。


    「十四年裏修煉得無聊的時候,」顧白誠實地開口:「空下來就忍不住想多。」


    他其實一直都在想那粒石子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直到後來跟沈寂接觸了之後。


    他隻是懶得去戳破而已,卻又沒想到這小反派執著於讓自己戳破。


    顧白又忍不住好奇:「所以沈寂,你怎麽就不繼續騙下去了?」


    沈寂一頓,似是完全沒有想到顧白會這麽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


    他下意識地又撚了撚指腹,仿佛是在迴味著方才手下那溫潤的觸感。


    沈寂忽又想起顧白先前那雙亮晶晶的眸子。


    一雙幹淨的黑眸裏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就和上輩子那隻愚蠢的無念犬一樣。


    怎麽就不繼續騙下去了?


    大概是……想看看這人在知道了自己真實麵目之後,又是否還會像之前那樣偏寵自己?


    他掀眸看向顧白,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我一直都很好奇,師兄想要什麽?」


    顧白對他的好來得太刻意了,刻意得沈寂忍不住都起了幾分興趣。


    然後沈寂就看到麵前的青年苦惱地皺了皺眉,似是在思考著該怎麽開口。


    「雖然說出來你可能有些不相信。」


    生得一副單純無害模樣的青年嘆了口氣:「但我隻想讓你飛升上界。」


    讓他飛升上界?


    沈寂嘴角笑意一滯,抬眸卻撞入了顧白的眼底,見到了坦蕩的真誠。


    顧白沒有說謊。


    他真的隻是想幫助他飛升上界而已。


    沈寂覺得,這大概是他這兩輩子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他沒有開口迴答,隻是抓住了顧白的手臂。


    下一秒,兩人所處的環境陡然發生了變化。


    顧白聽到了一陣陣的驚唿聲以及刀刃相交的聲音。


    沈寂勾唇,牽著顧白來到了一個洞口,有些惡劣地開口:「師兄可要看看下麵的場景?」


    顧白沉默著垂眸。


    從他這個角度,底下發生的情況盡收眼底——


    十幾個仙門弟子被一群妖獸圍攻,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口。但是受傷最嚴重的也隻有楚澤,一身玄衣被血浸潤了一片深色。


    但好在,沒有死人。


    顧白瞥了一眼,發現底下被圍攻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清風門的。


    沈寂眼神落在了顧白的臉上,似是漫不經心地瞥過,卻又像是在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臉上最為細微的表情。


    他沒落下顧白眼底一閃而過的錯愕。


    「那麽,」沈寂慢條斯理地彈了彈衣袖上不知何時落上的灰,嘴角的笑意噙著滿滿的惡意:「師兄如今還要助我飛升嗎?」


    「為什麽不?」


    顧白皺了皺眉,有些困惑地看向沈寂:「這和我想讓你飛升這件事又有什麽關係呢?」


    顧白問得太坦蕩了,坦蕩到饒是沈寂,都一時間啞口無言。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陡然壓下了沉重的暗色,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情緒。


    然後沈寂就聽到顧白又問了一句:「你對他們動手了沒?」


    電光火石之間,沈寂突然明白顧白的動手,意思是自己親自出手。


    他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幾分傲然:「他們也配?」


    顧白「哦」了一聲,原本捏緊的拳頭放鬆了下來。


    「我不過是激發了這些守護妖獸心中的魔念罷了。」


    不知怎麽的,沈寂突然有了幾分解釋的欲望。他瞥了一眼底下清風門的弟子,眼底的嘲意更濃:


    「若是他們放棄了這裏的寶貝,倒說不準還有出去的機會。」


    可惜,楚澤不會,這些清風門的弟子也不會。


    顧白點了點頭,轉身往著反方向走去。


    沈寂一點都不驚訝顧白會有這個舉動。好像從他發現這個顧白跟以前不一樣之後,這人總能帶給自己許多意外之喜。


    他站著沒有動,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了顧白的背影上。


    顧白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沈寂沒有跟上。


    他皺眉轉頭,語氣帶上一絲不耐煩:「還不走?等著被那群人發現然後拖下水?」


    沈寂彎了彎眸子。


    下一秒,他臉色蒼白地倚在石牆上,聲音虛弱:「師兄,我受傷了。」


    顧白:「……?」


    「走不動了。」


    他朝著顧白眨了眨眼睛,神色很是無辜單純。


    「你之前看好戲的時候可不是這幅鬼樣子的!」


    顧白吐槽著,但是身體還是誠實地朝著沈寂走了過去。


    「傷哪裏了?」


    他惡聲惡氣地開口。


    然後顧白就看到沈寂伸出了自己的手,似是委屈:「手。」


    顧白舉起手中的夜明珠認認真真地看了好幾眼沈寂的手。


    嗯,骨節分明,瑩潤如玉,簡直完美。


    「哪裏?」


    沈寂攤開手掌,收起了其他四根手指,隻餘下食指對著顧白,委委屈屈地開口:「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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