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私下勸,領著總理事務大臣勸,永和宮隻是不肯鬆口。雍正那裏經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病重」、「病篤」,生怕太後真的鬧出什麽不好挽迴的症候來,到底是不顧劉聲芳的勸阻,在床上歇了半月便匆匆到永和宮請安。允祥勸不住,又放心不下,隻得跟著他一起。


    「這是怎麽了?太後身子不舒坦想擰了,你們也跟著犯渾?腦袋都不想要了?!」雍正低聲怒斥,氣道:「還不趕緊傳太醫!」


    永和宮伺候的宮女太監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雍正訓過了人,卻隻是抄著手,一語不發地站著。允祥上前扶,卻也被他一把推開了。


    「皇上,你別急,太後的病反反覆覆的,但前些天看太醫的脈案,是不傷根本的,往後細心調養,總能見好......」


    「起開!」


    「四哥,」允祥被他莫名的怒氣唬得一愣,隻覺他喘氣喘得太急,忙伸了手扶在他背上輕拍:「你怎麽樣?」


    「胤禛...」太後的聲音從簾後傳來,顯得十分虛弱:「我不是什麽大病,不想看那些滿口胡唚的太醫......」


    允祥見雍正一手按在心口說不出話來,隻得揮手讓下人都退了,跪下請道:「太後,不管怎麽樣,叫太醫來瞧瞧總是好安心些。」


    「你...你放肆,我和皇上說話......」


    「太後恕罪,近日節氣多變,皇上身上也有些不適,實在不能再加操勞,」允祥不退不避地磕了個頭:「還望太後體諒。」


    「胤禛,這兒沒有外人,當著我和老十三,你...你給我一句準話......」太後咳了幾聲,語調忽然拔高了,捶著床道:「你要把老十四...怎麽處置......」


    「太後!」


    「老十三住口!皇帝,你...你和老十三是從小到大的情分,可老十四也是你嫡親的骨肉兄...骨肉兄弟,你...」太後的聲音裏已經明顯帶了泣聲,恨道:「厚薄何至於此!」


    「額涅,朕和允禵,都是您所生,您待我們,何嚐不是厚薄畢現麽?」


    「好...好......你既怨我,總不過我用這一條命,換你們兄弟不至於相殘便是,」簾中一陣窸窣,太後竟是強自支撐著坐了起來:「皇帝,你跪下!」


    允祥正要說話,雍正卻實實在他身邊跪了下來,挺直了腰一動不動:「子臣在。」


    「你應我一句,你在位一日,就不得...不得傷他性命!」太後急喘著,咳道:「你若不應,我今日就是...病死了,也不敢再用你大皇帝的藥!你應不應我?」


    「太後明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允禵遵旨守陵,朕自然不會加一指於他身,可若是他居心叵測,圖謀不軌,就算是親弟,朕也絕不能姑息!」


    「這樣說來,你還是不肯應我......那便罷了,叫你的那些好太醫都迴去吧,我所求者不過速死。九泉之下見了先帝,定要親口問問他,把皇位傳給你,他可曾後悔!!」


    「太後,請您慎言!」允祥氣得幾乎要跳起來,見雍正還隻是直愣愣跪著,心裏又急又憂,強行把他攙了起來:「四哥,這兒...交給我,您迴去,快迴去......」


    「老十三...我可真想不通...為人娘親的心思,怎麽就能偏到這個份上?」雍正眼裏泛著一點茫然,抓了他的手狠狠捏著,質問道:「你說,朕可有一絲一毫愧對列祖列宗,愧對汗阿瑪在天之靈?」


    「四哥,你坐下來說,」允祥急得滿頭是汗,見他腳下打晃,實在不敢再磨蹭,眼看邊上也無旁人,索性一使力半扶半抱著他往塌邊走,想把他安置在軟榻上,一邊連聲叫蘇培盛。


    蘇培盛應聲進來,正看到雍正腳下一絆,膝蓋重重磕在地上。若不是允祥在一旁,幾乎就要實打實整個人摔過去。


    允祥見他驚愣當場,又氣又急,再顧不上簾子裏頭的太後,斷喝道:「磨蹭什麽!還不過來!」


    「十三爺,主子...主子他......」蘇培盛腳步剛一挪,麵上立時沒了人色,驚得連僭越逾禮的舊稱都冒了出來,指著地上一道血跡驚叫道:「奴才、奴才去叫劉聲芳!」


    允祥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低頭看雍正煞白的臉色,隻扯動唇角,還沒張口,卻聽得雍正悶哼了一聲,眼睛盯著他看,身子卻無力地軟了下去。


    「四哥!!」


    「來人,除了皇上和本王帶來的護衛侍從,其餘閑雜人等通通帶到後院看管起來,若是走脫了一個,你們自己掂量著!」允祥心上劇震,狠狠在椅上掐了一把,勉強維持著神智,轉頭朝侍衛道:「請太後到西配殿休息,著太醫好生問診。你們也去護衛,不得稍離一步。」


    「誰敢?老十三,你簡直是欺君枉上,目無君父!」太後雖在病中,卻也瞧出了不對,左右上前要扶她,卻被她狠狠斥退:「老十三,既然皇上病了,這就請太醫問診,你囚禁哀家,卻是何居心?!」


    允祥無意與她多爭執,心中更是惱她方才對雍正毫無緣由的苦苦逼迫,見太後已經掀開了簾子,雍正卻還在暈迷,便隻是一揮手,自己卻側身擋住了太後的視線:「萬事有我擔待,要責要殺,將來也自有皇上定奪。」


    守在門口的都是兩人親信的貼身侍衛,自然知道雍正對怡親王信賴至深,不敢再有遲疑,紛紛遵令而行。


    太後麵上淚痕依稀,聽得雍正幾聲低咳,正要再說什麽,卻見雍正一手捂在腹上,麵上盡是痛苦之色。而那手掌下的隆起之處頗為奇異,贅在兒子清瘦的身體上,竟有如婦人懷胎一般。嚇得她不由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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