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接到消息的時候,幾乎驚得張口結舌,一管筆掉在地上隔了許久,才猛地立起來推開上前收拾的王府太監:「不用收拾了,快備馬。」


    蘇培盛一慣是知道自己主子對十三阿哥的在意的,卻也甚少見到他這般急切。連忙「哎」了一聲出去,飛快地打發了人手去備馬備車。


    轉過頭來,卻見胤禛自己抓了一件披風匆匆地扣著,邊扣便要往外走,一邊吩咐:「叫廚房備些好菜,另外把去年得的那罈子好酒拿出來溫著,還有,接小格格到我這裏來等。」


    蘇培盛知道他這便是要出門去迎胤祥了,略有些遲疑,終於還是道:「主子,萬歲爺是令十三爺迴府思過,您這樣趕著去接了來,豈不是違了萬歲爺的旨意...要不,還是避諱一下,過些日子再......」


    他從胤禛還在宮中未分府前就跟在身邊了,隻胤禛身形不便之時不肯讓他在身邊伺候,王府也不比宮裏規矩大,便打發他在後院。這兩年才又叫迴身邊。多年親隨,自然是十分了解胤禛的心思,因此在有些時候,胤禛不見得能聽得進那拉氏的話,卻是能聽得進他幾句勸的。


    但這一迴胤禛卻隻是一擺手,肯定道:「不必。現在避諱了,過些日子還是要見,反倒叫皇阿瑪心生疑慮。」


    雍親王和十三阿哥交好的事漫說是他的那些兄弟,放到整個京城裏去打聽,凡是跟天家事沾得上一點邊沿的,又有哪個不知道。


    胤祥被赦,所有人心裏都是認定他們會「私下交通」的,與其躲躲閃閃落人話柄,倒不如直接去迎了他先進府裏敘舊,再讓他迴去「思過」。更何況,康熙的旨意並沒有明令禁止胤祥與人往來。


    胤祥顯是也和他想到了一起,他打馬出門剛過兩條街,便看到對麵疾馳而來的弟弟,一見了他便樂嗬地把馬鞭丟給身後侍衛:「行了,你先迴府吧。我上四哥那兒蹭飯去。」


    「十三弟,」胤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搖頭道:「既是侍衛,就讓他跟著你。凡事多加小心總是不會有錯。」


    胤祥聽他這麽說,心知他是怕自己遇上「意外」,也就點了頭:「四哥怎麽說便怎麽著,既如此,讓他後麵跟著好了。」


    兩人都按轡緩行,兩府的侍衛則落後兩個馬身的距離跟著,並不出聲打擾。時節已是臘月,何況又已近晚,然彼此相視,卻都能覺得身心俱暖。


    雍王府裏卻是一片忙亂熱鬧,蘇培盛跑前跑後,又特特地把和惠從那拉氏那裏接了出來,隻一會兒功夫,差不多闔府都知道胤祥被赦的事了。


    幾個早年就跟著胤禛辦事走動的屬僚自然是激動,常在胤禛身邊伺候的人也是麵上帶笑,就連平日裏不怎麽露麵的耿氏、李氏等幾個,也都到了那拉氏屋子裏。


    那拉氏笑著命人給她們添茶,一邊道:「倒是難得瞧咱們爺性急成這樣,蘇培盛來接和惠,連個手爐都沒記得帶上。要是凍著了小丫頭,可得挨一頓好罵。」


    「可不是麽,要說小格格,年紀雖還不大,臉模子卻瞧著和咱們爺有幾分相像,又是十三爺的嫡出,爺喜歡得緊呢,」鈕鈷祿氏也跟著笑,見弘曆弘晝幾個孩子都在暖閣外麵探著頭推搡著往裏麵瞧,便招唿道:「在福晉這裏還縮頭縮腦地做什麽?」


    那拉氏轉眼一瞧,也點頭道:「快些進來吧。可是也聽說你們十三叔的事兒了?」


    到底還是弘曆先跑了進來,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躬身行了禮,才抬頭問道:「我們方才下學,聽到下麵人都在說。」


    「既然都來了,就在這兒用飯吧,」那拉氏自己的孩子早殤,對幾個孩子都是不錯的,一手拉著弘曆叫起,一邊招唿另外幾個坐下來,吩咐擺飯。


    鈕鈷祿氏卻連忙起身推辭:「福晉,這可使不得,十三爺與您向來親厚,王爺他們一會子不定就要過來。」


    「不妨,十三叔就是來了,見了他們也是隻有高興的,」那拉氏也笑笑,心裏卻道胤禛這麽急上火地迎出去,又叫人把和惠接了過去,想來是要留胤禛在暖閣用飯的,哪裏會有閑情過來,至好,也就是差人來請自己過去一趟罷了。


    胤禛那裏確實是沒有想到這一頭,扯著胤祥進了屋,便一迭聲地叫蘇培盛。蘇培盛那廂正圍著和惠轉悠,聽到他迴來,連忙出來行禮。一抬眼,便見了胤祥笑眯眯地瞧著自己。


    「奴才給十三爺請安。」


    「起吧,被四哥支使地打轉了吧?」胤祥心情極好,與他也是十分相熟,伸手虛扶了一把,朝胤禛道:「叫蘇公公也歇歇吧,我已經聞到酒菜香了。」


    「哎,那奴才就謝十三爺惦記著嘞。」


    蘇培盛知道胤禛在這上頭一向不駁胤祥的話,紮紮實實打了個千,極有眼色地把剩餘幾個丫頭小廝都叫退了。


    和惠呆呆地瞧瞧四伯,又瞧瞧前一個多月剛見著麵的阿瑪,還是往胤禛懷裏撲:「四爹爹......」


    「怎麽穿得這麽薄,他們怎麽伺候的?」胤禛剛一抱起她來,便皺緊了眉,伸手把自己剛解下的披風按到女兒身上,抱著她放在暖塌上。一邊指著胤祥道:「不認得了?」


    胤祥也湊過來,假意繃起臉,在她臉上捏了一下:「小沒良心的,這麽快就又不認得阿瑪了?」


    和惠又叫了一聲「四爹爹」,惹得胤祥忍不住笑出來。


    「四哥,得虧你想得出來,怎麽教了她這麽個不滿不漢的叫法?」見女兒搖著頭乖巧地喊了一聲「阿瑪」,胤祥又笑起來,朝一邊給他斟酒的胤禛道:「四嫂就任她這麽沒規矩地叫著,也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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