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瀟陰冷含笑的聲線,到這裏停了一瞬。


    下一刻,薑肆的聲音傳出來,震耳欲聾!


    「——師哥!!」


    「......」


    景鈺還沉浸在剛剛聽見的內容裏,原來當年冥瀟看上的人,是南清弦?


    突然聽見薑肆的驚唿聲,腦子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腳尖已經破開了一處屋頂,直直的墜身落地。


    視線還沒適應屋子裏的燈燭,就被一陣陣鐵鏽味兒沖的頭腦發暈。


    那邊的殺戮場麵,入眼震魂!


    冥瀟麵色如鬼,身形枯瘦,明顯這段時間被經脈中藏著的銀針,折磨不輕。


    此刻正平躺在地上,四肢零落,算不得是完整的人。


    衣袍被血水浸濕,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泛著鐵鏽味兒的液體,後又蔓延至旁邊的椅腳。


    南清弦就坐在那裏。


    他一身黑衣,額前有幾縷碎發垂至眼前,使得猩紅眸子若隱若現,整個人周圍的氣息,如閻羅降世!


    這才是他。


    這才是當年以一人之力,踩在百家門派之上,提劍指天的魔教教主!


    他一手微垂在椅子邊上,染血的指尖鬆鬆垮垮抵著劍柄,金紋錦靴此刻正踩在冥瀟胸前,亦是浸血。


    猶如一隻傲世九天的蒼鷹,正逗弄眼前必死的獵物。


    景鈺就那麽站在屋子另一邊,神色都僵住了。


    薑肆一腳踢開不遠處的刀片,罵了句:「舌下藏刀,陰狠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嫂嫂!你怎麽會....」


    景鈺沒動作,也沒應聲,遙遙跟坐在椅子上的人對視了一眼,小腿有些發軟。


    他在這樣的人麵前,就像隻弱兔,隻一個眼神就敗得一塌糊塗。


    他是怎麽敢想要與這人齊肩的,絕無可能!


    南清弦指尖有些微顫,唇瓣抿成直線,整張臉邪魅到讓人不敢直視,半晌,薄唇輕啟:「景鈺。」


    「......」


    不知何時,地上的人已經斷了氣,薑肆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著,不知道該怎麽跟眼前嫂嫂說話。


    這種場麵,原是不該叫嫂嫂瞧見的。


    景鈺很怕,他不確定這會兒是該出去,還是該留下假裝能接受這個畫麵,隨大流的繼續待著。


    甚至他壯著膽子,幫著這些人一起處理屍體?


    他不知道,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南清弦提著滴血的劍,一步步朝他走來。


    直到那雙浸血的靴子,停在他身前不過半米距離。


    第137章 看來,隻能抱著你一起沐浴了


    沉穩的檀木香,染了血腥後,果然是棺材板兒的味道,夜銘說的沒錯。


    南清弦眸子微顫,盯著眼前人由於低著頭,而尤其清晰的紫玉發簪,聲線清冷,察覺不出情緒。


    「你怕我嗎?」


    你怕我嗎。


    景鈺聽著這幾個字,莫名有些想哭,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但這會兒,眼眶就是酸的難受。


    心底壓抑著的悶痛,不知因何而起,也找不到出處。


    眼前一身黑袍的人,即便衣裳是純黑的布料,也能瞧出暗影,那是被血暈出來的痕跡。


    這人滿身血腥,殺孽深重,提著劍走到他麵前,隻是問他怕不怕。


    景鈺嗓子堵的難受,被血氣沖的頭暈眼花,他想說很怕,也想說不怕,下一瞬,眼前一黑!


    就這麽軟著身子倒了下去。


    南清弦心尖顫了顫,一向極為愛惜的銀魄劍被他脫手丟在腳下,穩穩把人接到懷裏。


    「師哥。」薑肆從另一邊走過來,臉色有些焦急:「嫂嫂一定是被嚇著了,你先把嫂嫂帶迴去,這裏我領人收拾。」


    南清弦抱著懷裏的人,對方的額頭就靠在他肩側,不自覺聲音都放輕了幾分。


    「碎屍燒毀,山間掩埋,不許走漏一絲風聲。」


    「是,你放心。」


    「......」


    ——


    景鈺做了個夢。


    夢裏四周全是血紅色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滿心驚恐。


    隻是聽見有人在他耳邊,重複好多次,問他怕不怕。


    他在夢裏似乎喊了南清弦的名字,不止一聲,連連喊了好多次,直到能聽見人應他——


    「景鈺,我在這裏。」


    才算是猛地安心,沉沉睡去。


    南清弦有些無措的看著懷裏的人。


    這人是夢魘了吧。


    可他現在....


    迴來宅子後,他先把懷裏的人放迴房間,診脈察覺並無大礙,隻是被嚇的暈了過去。


    隨後才放心的讓人抬了溫水沐浴更衣,這樣的血腥味兒早就聞慣了,但他發現另一個人討厭這個味道。


    剛洗到一半,就有丫鬟慌慌張張跑來稟報,說是他發了癔症,捏著銀針不讓旁人近身。


    隨意披了衣裳跑過去的時候,就見人跌落在床下,抱著床腳瑟瑟發抖,卻一聽見腳步聲就捏著銀針抬手。


    丫鬟們不敢上前攙扶,又怕夜裏涼,讓人睡在地上傷了身子,萬般無奈隻能壯著膽子去通報了教主。


    南清弦讓旁人都出去,這才蹲下身子緩緩靠近床腳瑟縮著的人。


    對方眉眼間的驚恐和脆弱,讓他心也跟著疼。


    他喊了十幾遍『南清弦』,他就迴了十幾遍『我在』。


    最後也不知道是那人聽見了,還是又睡著了,總之,指尖一鬆,銀針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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