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道縣府內,劉巴見到了魏延,說起來,兩人之前在江陵劉賢手底下就有過一麵之緣。


    “魏將軍,這兩日風餐露宿,辛苦了。”


    “延不敢,治中為延之事舟車勞頓,延有罪。”魏延撲通就給跪下了。


    “魏將軍為荊州做事,不惜與賊周旋,巴不過是行些山路,又有什麽勞頓可言呢。”


    “延之老父,責延問治中安。”


    “令尊老當益壯,得知其事,趕至江陵,堅持與吾同來。沿途與巴言及魏將軍,多有以將軍為傲之意。”劉巴抿了一口茶水,笑道:“久在荊南,這一口倒是撂不掉了。好了,魏將軍當自處之。”


    魏延一直跪在地上答話,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劉巴也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似乎就是讓他跪地自省。


    劉巴見差不多了,起身走到帷帳後,準備入後堂休息,快要隱去身形之前開口道:“起來吧,魏將軍,如今天也涼了。荊益那邊,我能搞定。至於蕩寇那邊,益州這邊事情了了,你就自己去蕩寇那邊說清楚吧。”


    “末將明白,謝過治中。”


    魏延歎了一口氣,悄然退出城外,迴到了自己的騎軍中。


    是的,誠如陳林所想,魏延並沒有反,至少是現在沒反了。劉巴自江陵過來,到了成都,聯係了寇封,將魏延的老父親送到了漢嘉,隨之而來的還有劉巴的計策。


    魏延假反引二郡出南中而破之,這就是劉巴的計策。也是魏延在旄牛縣一開始不同意先打趙韙,而後積極配合兩郡的原因。


    劉巴絲毫沒提魏延反不反的事情,隻是把這個計策告訴了魏延,以治中從事的名義責命他配合,否則以叛亂處之。


    劉巴的意思,隻要魏延迴頭,荊州益州的事情,劉巴來搞定。不僅不追究你的問題,甚至還給你個功勞。不過劉賢那邊,魏延要自己去搞定,這也是劉巴的底線,同時也是魏延作為蕩寇門下的基本要求。


    情況就是這樣,以前徐庶和魏延是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魏延現在反了就一定是他的錯。劉巴手裏握著魏延的親眷,卻絲毫不做要挾之意,直接就送至魏延處,這是給了魏延第一次迴頭的機會。直接把策告訴他,讓他配合,否則定罪,這是第二次機會。


    魏延那茬子之事,說白了就是年輕人之間的相互不服氣,在一抬杠一頂嘴一吵架吵得越來越兇。底子上魏延就是在位謀功,想平了梓潼,並不是想謀反。


    所以任忠和李元說的,他並不答應,其實到那時候,他都已經反悔了。乃至於寇封其實也不願意反,實在是和魏延相處熟了。這倆人,一個家眷在公安,一個家眷在長沙,都在荊州,得罪了荊州牧,家裏不得翻天?


    而且跟魏延不一樣的是,寇封家裏還是有底子的人,是世家中人,所以寇封更加不會反。劉巴就通過寇封送魏延的老父親同時帶信,給魏延一個台階,算是在前期完美的解決了這個事兒。


    劉巴的這一手,出自孫子兵法,欲取先予。讓任忠李元乃至於永昌的呂凱看到南中有機會自立乃至於奪下益西,通過如此試圖將他們引誘出南中。


    南中不好打啊,你比如最近的越嶲郡治所邛都縣(今四川西昌市),離漢嘉縣(今四川蘆山縣)就得有六七百裏地。益州郡的滇池縣,離犍為郡的南廣縣有千餘裏。更遠的且蘭縣(牂牁治所)和不韋縣(永昌治所)就更別提了。


    曆史上的丞相平南中,223年叛亂,丞相一直到225年3月才做好全盤準備。以僰道為出發點,兵發三路,曆經9個月,才通過攻心伐兵的形式平定南中,至225年12月才完全班師。


    這也在側麵凸顯了荊州方麵在益州的窘境,既要發展,又要分出兵力防備劉璋。蜀漢政權已經來說相對弱了,但是南中叛亂隻敢在郡內叛亂,如今劉度集團占領益州,兩郡就敢圖謀益州。


    所以劉巴就隻能想一勞永逸,通過趙韙小敗和魏延叛變引誘出兩郡出南中。這玩意,不拉出來打不好打啊。真要進了南中腹地,前麵說了補給是一個問題,南中這麽多山(四川雲南貴州的朋友一定知道),人家一縮,你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逐一剿滅麽?


    不說遠了,繼續說這裏的事兒。魏延和陳應楊存虛與委蛇,大大小小的場麵造了不少,都是給兩郡的細作看得,戰報倒是寫的一個比一個嚇人。


    而真刀實槍在拚的趙韙這裏,還真的被李元反偷了一營,不過像是嚴顏一樣,陣仗大,損失小。趙韙李元和嚴顏很快就順利的進駐了牧靡,到這時候,雙方的兵力比幾乎差不多。


    趙韙這邊總兵力達到了一萬五千人,而李元這邊也不過一萬八千人,除了主場作戰,李元已經沒什麽優勢了,甚至以兵員質素來說,李元甚至還弱上一分。


    營造出這種場麵是很有風險的,怕就怕在李元在這一步看出問題,選擇撤兵,保有自牧靡以南的益州郡。


    而事實上,陳林和句易都是做如此之想。


    “府君,為今之情,趙韙已然匯得嚴賊,兵馬雄壯,兼有城池之力。我益州人馬,不善攻城,況且...”陳林為難道。


    “況且如何?”


    “林私以為,魏延其人,實難信之。當書信之於任府君,罷兵迴府,再做計較。”


    “好了,陳長史,當初為我布計的是你,到了如今這般地步讓我罷兵迴府的也是你。魏延其人,我亦知之,剛愎自負,然仇徐厭益之心,絕不似作偽。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假托魏延之事勸我罷兵,如之奈何?莫不是...”


    “主公,微臣侍奉先主與主公爾來十八載,斷無二心。此中之情,曲直難度,請主公審之慎之。”陳林立即跪倒在地,心頭苦澀難言。


    “哼。”李元冷哼一聲,他知道一點情況,交州有人來接觸了陳林,不過具體是誰,說了什麽,他倒也沒追究。


    “主公,陳長史說的的確沒錯,咱們人馬已經占不了優勢了,的確應該謹慎。不是我說,打到現在,也就咱們和趙韙硬抗,魏小子擱北邊打了幾陣,任府君要是不來,叫我說,這個牧靡,咱們不打也罷。就放趙韙在牧靡,不能光惡心咱們,也惡心惡心任老兒。”句易開口給陳林打了個圓場,點明了戰場的情況。


    聽得陳林又是一陣搖頭,句易和他看起來說的是一件事,都是要罷兵。但實則是兩迴事,陳林想要罷兵,是戰略層麵的,而句易不想打了,是停留在戰術層麵的。依句易所說,是要拖任忠下水,而實際上陳林就是怕任忠入水。


    “任忠已經從西麵過來了,咱們還是按既定計劃,先殲趙韙,打通犍為到成都的路,在做打算。”他扶起陳林道:“君之所憂,吾心自明,然趙賊一日在郡,我等不過是淺溪之魚,籠林之鳥,一日不得喘息也。”


    如果說句易在第一層,陳林在第二層,劉巴在第三層的話,李元自認為自己在第四層。魏延反最好,計劃順利,南中三郡加上犍為漢嘉和成都,六郡在手,李元不會不去爭取。


    魏延假反也罷,李元也不會在讓趙韙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趙韙一日複一日的推行新政縮減南中軍事用度,他忍到最後,也難免落了個空權郡守的下場。


    還不如趁此機會,在劉璋的掣肘下,抓住最後的機會,和荊州方麵明明白白的打上一仗。說實在話,李元自己也沒有太多信心擊敗張鬆徐庶,那麽先擊破趙韙就成了關鍵中的關鍵。


    如此看來,隻有任忠才是真正的草包,百分之一萬的相信魏延和李元。


    會無縣域東麵,正在軍帳內休息的任忠被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寒意驚醒。他連忙喚來侍者,詢問軍寨情況,得知無恙後一陣恍惚,卷起了一根煙草,猛吸了一大口,方才定了定心神。


    劉賢不知道,他離開南中後,南中就興起了吸食煙草的風氣,連任忠也不例外。


    “不是,你說,劉賢這小子咋研究出來這玩意的呢?”問了一句注定得不到迴答的自言自語後,任忠又猛猛吸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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