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劉賢幾乎沒怎麽睡,他與徐庶一同用腳步丈量了整個營寨。學著和大部分統帥一樣,和他們打招唿,問他們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家住哪裏,還有幾個人等等。


    其實大部分的士卒對自己不算太熟悉,劉賢很少搞這一套。有的時候打了一天仗,他自己的累得要死,是真的不想去搞。


    打起仗來一天有一萬個事情在等著他處理決策,以前部隊小的時候尤其了。某一處柵欄歪了啊;哪些人結伴銷假不及時啊;糧草有點潮了到底能不能吃啊;反正隻要人紮堆了,不是問題也是問題。尤其是邢道榮,有時候讓他挖個茅廁都挖不明白。


    後來人多了,相應的軍校配套也趕上來了,小事就少了,相應的大事就多了。巴東送過來的糧草要盯著,後麵的糧道要選盡量隱蔽但是盡量平坦的路啊;部隊裏麵不準喝酒啊;發餉的時候要注重軍紀減少外出以及賭博啊;要是逢上節氣,還得出麵講兩句,安撫大家思鄉的情緒什麽的。


    他盡量一個軍帳一個軍帳的走過去,每個軍帳都盤桓一會,席地坐了,和士卒們聊了一會兒。尤其是傷兵營,好多上次大戰還沒好的戰士和新受傷的士卒們的哀嚎和慘哼,讓他動容。


    東漢的醫療設施和配套的人員其實沒有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樣落後和不受重視,和教育一樣,有專門的部門人員來分管醫療,甚至細化到了鄉亭一級。而且從事醫護人員的地位也不會低,人家依仗著醫生救命呢,怎麽可能地位會低。


    郡縣鄉亭四級包括軍隊裏也會有相應的醫生,甚至不會少。不過受限於古代社會的信息不流通和生產力低下,導致了很多人缺醫少藥,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官辦的醫學教育其實在魏晉時代就開始了,到了隋朝創辦太醫署,比歐洲早了8個世紀。劉賢其實也想把荊州的官辦醫學教育做起來,但是前文表了,缺乏土壤。等傅巽那邊印刷術做起來了之後看看配套能不能跟上,如果經濟、人員等條件能跟上來,讓官辦醫學教育也提前做出來。


    大部分士卒都是帶著仰視的神態,不敢和自己眼神碰觸。就好像他當年在當兵那會,有個少將來慰問他們營,他也在工位上唯唯諾諾。


    望著大部分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蜷縮在小小軍帳中。在他入帳前依然嬉笑怒罵,在入帳後卻噤若寒蟬的樣子,讓他也覺得有些無聊,以及更深層次的無奈。


    從領軍攻訐寧遠鄉的郭勉賊眾那一天起,他就注定與他們不是同路人,在追逐偉大的事業上,從來都是孤獨的。


    “劉將軍...”徐庶似乎看出了劉賢的情緒,輕聲道。


    “恩,元直,怎麽了。”他似乎很快調整過來,腳步又變得輕快。


    “沒事,主公,夜深了。”


    “是啊,夜深了,咱們還有多久的路要走來著。”


    “一些偏遠哨點還沒去,還挺遠的。”徐庶停頓了一下:“不過也不算遠,庶跟著主公呢。”


    “恩,我知道。”


    而這一夜,同樣失眠的還有劉焉。


    散了軍事會議後,他也沒得到像樣的情報,也沒能做出正兒八經的決定。迴想起他入蜀四年,兢兢業業,從賈龍手中接盤益州,勵精圖治,盡可能的平衡東州和本土勢力,好不容易才營造起來益州的大好環境。


    好死不死,這個鬼賈龍,跟著任岐造反,讓荊州有了可乘之機。他才和張魯平了益北的蘇固,得了漢中,又在犍為用兵。本來還想恩威並用於南中四郡,不曾想現在搞成這樣。


    他越想越煩躁,又不能躺著睡,幹脆就起身招來趙韙和王商二人。待二人來後,三人圍坐在一起,兩人皆著了紈素,隻有劉焉,穿著單衣,又命下人燃起了鐵爐取暖。


    “文表,我來蜀中已經有四年了吧。”


    “恩,州牧,今年過了冬,就是第五年了。”王商拱手道。


    “昔年舍了朝廷家業,向先帝求了益州牧的職務,爾來馬上要五年了,讓人唏噓啊。”


    “昔日州牧任九卿之首,為生民計,委身前來益州。誌節高遠,令人折服。”趙韙也是拱手道。


    “哎,趙司馬,當年董扶和我說,蜀中有龍氣,又是高祖龍興之地。我才來益州的,這個你是知道的,王從事自己人,不必在講客套話。”劉焉的眼睛亮了一些,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他當年在朝中先後擔任雒陽令、冀州刺史、南陽太守、宗正以及九卿之首的太常,仕途較之常人,可謂是無敵一般的存在。隻要沒出亂子,基本上板上釘釘的三公。聽了董扶的勸告,說蜀中有龍氣,才委身來蜀,他自己的想法是去交州的。


    “益州一十九郡,若是盡入州牧轂中,董扶之言,也未必不能實現。”(這裏插幾句題外話,益州是整體的州名字,而益州下麵還有個益州郡,也就是李顒管理的。蜀是整個益州中部的代稱,另外還有個蜀郡。如果正常走,劉焉攻敗任岐後,因為天火燒了他營造出僭越的龍袍等物,他才遷治所從廣漢郡的綿竹遷至蜀郡的成都。前文都沒有交代清楚,怕大家益州的州名和益州郡的郡名以及蜀地和蜀郡分不清楚,在這裏和大家提一下。)


    “恩,誠如文表所言啊。”劉焉又歎氣道。他張著雙手,圍在火爐前取暖。火光照在他的臉上,與細密的皺紋相互跳動,眼神中看不出悲喜,隻有一絲惋惜。


    “成都那邊的卓膺、黃元他們,守得住麽。”


    “卓將軍倒是忠懇,成都物資豐腴,城高塹深,想來應無大礙。隻是黃郡守...”趙韙拱手繼續道:“前番我等直接棄了漢嘉,黃郡守頗有怨言。韙擔心會被小人所趁。”


    卓膺和黃元鎮守成都,黃元之前是永嘉郡的太守,後來永嘉因為戰略收縮直接放棄了。停戰之後黃元在蜀郡得了職務,但是一直不得誌,牢騷頗多。


    “不若我等明日整軍迴綿竹如何。”劉焉好像沒有聽到趙韙的話一樣,盯著爐火打斷道。


    “額,巴郡尚有可戰之兵,若是州牧擔心綿竹。韙願留下來與嚴將軍同守江州,請主公安心迴援。”趙韙大驚,劉焉一張嘴就要把蜀中的重要戰略點江州放棄,這可讓他接受不了。


    “恩,趙司馬在江州,應可保巴郡無虞。主公領兩部迴援,誠為持重。”王商也明白江州對益州的重要性,如果說巴東是荊州入蜀的門戶,那麽江州是整個益州的樞紐。不管是誰得了江州,無論是自守還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能用兵。


    他二人均聽出劉焉的退意,一個作為當年棄官跟著劉焉入蜀而來的東州人士,一個作為本土扶植起來的人物。此時黃權迴綿竹,法正迴武陽,他們再不開口,怕是以後難辭其咎啊。


    “焉不做他想,唯擔心吾兒季玉也。”劉焉的年紀大了,很多布政和用兵上其實都是為了今後考慮。如果說前幾年入蜀的時候,他還有一腔幹勁。如今他身體不好,加上現實情況,讓他很擔心身後的事情。


    “範、誕二位公子在朝中安好,璋公子素有賢名。我等益州上下齊心,請使君安心。”


    “恩,如此甚好。二位,迴吧,明日著手迴軍事宜。趙司馬,江州就委托給你了。”劉焉擺擺手道。


    趙韙立時跪下道:“請使君放心,我等江州上下,定能驅逐荊賊,以安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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