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飛鳥無法理解為什麽一個毫無咒力的人卻能夠得到十影法的青睞與所有偏愛。


    十影院的侍從極少,除了她這個主要負責十影院一切事務的管家,便隻有兩三個忙雜活和打理的侍女。


    她是服侍十影法的女管家,也是十影法的血親,是他的表姐,她的母親是家主的妹妹,也正是因為這一層的關係,飛鳥才能夠進十影院。


    十影法是個護短認真的人,性格淡漠嚴肅,沒有一點男性的劣根和醜惡麵貌,在他手下做事對禪院家的女性而言是一件毋庸置疑的美差。


    但也正是因為她與十影法有著一層近親的關係,飛鳥才會對那個毫無咒力的一無是處的女孩心生複雜之情。


    她們順從且服從的按照十影法的話,按照他的衣食標準對待著那個無咒力,不過除了日常的一日三餐,她們幾乎很少能見到那個無咒力。


    她看著雪白的兔子在庭院裏一蹦一跳鑽入花叢裏消失不見,可被注視的感覺卻沒有消減半分,飛鳥知道那兔子正是十影法的式神脫兔。


    謹慎周密是十影法一貫的作風,他將自己的地盤完全掌控在手裏,不允許禪院家的其他人插手於此,也得益於此,隻要那個無咒力不離開這裏,禪院家其他地方的惡意與排斥就永遠與之完全隔離。


    如果說五條家的六眼是陰晴不定、獨裁任性,那麽禪院的十影法就是冷寂淡漠、不容置疑,她們對此早已心知肚明,因此不論十影法為什麽會對那個無咒力是那般態度,她們也都不會問不會說,埋頭做自己的事,就像往常一樣。


    她們就像是這十影院裏微不足道的小小齒輪,忐忑而閉塞地運轉著,但不可否認,她們是在這禪院家裏為數不多能夠活得自在還沒有被惡意壓迫的女性,整個禪院家都不會有人去故意刁難傷害十影法院子裏這屈指可數的幾位侍女。


    這就是十影法的庇護。


    而她們也是發自內心的效忠於十影法的,飛鳥也是發自內心的信任與心疼著自己的表弟,不過她哪有資格去心疼十影法呢。


    她的術式平平無奇,咒力量也不值得一提,她必須要知足——飛鳥心裏一遍又一遍可悲的告訴著自己,目光卻忍不住看向坐在廊邊正在對著腿上的白紙書冥思苦想地寫著的無咒力女孩,這個與十影法最親近的存在。


    上個月的雨下得很勤,這個月便是接連的大晴天。


    向日葵被林鯨[收獲]並[種植]了3次後便徹底枯萎不可再[種植]了,隻能加工變為肥料,林鯨也發現了一個規律,如果她不使用[加速],那在[種植]植物並在其成長直到[收獲]之前的這個過程裏,她越用心照料它,植物發生變異的概率就越高、[收獲]的數量也有明顯增長。


    而如果僅[收獲]其種子和果實,保留植株,不選擇將植株進行重新[種植],那麽植株的生長速度會變迴原來正常的狀態,提供[加工]而出的特殊肥料可以讓植株長得更好,但生長速度不被改變。


    被她[種植]的植物在第一輪生長中不需要施肥,它們在被[種植]的那一刻便從林鯨那裏得到了足以支撐它們生長並成熟一輪的充足能量,而在反複被[種植]後,它們的基因會發生崩潰導致徹底枯敗,無法再被[種植],但殘餘的能量卻使由它們被製成的肥料效果絕佳。


    林鯨現在就是在總結並記錄這些,畢竟她是個直覺派,很多事情都不怎麽往腦子裏記。


    來自鬥狼哈迪斯那邊美食世界的美食種植株和種子對比觀賞種和農種的植株和種子,能夠經受更多次的反複[種植],但也需要更多的能量,那是現在的林鯨無法承擔的消耗。


    尤其美食種裏還有特殊植物,類似於幸福星那樣,在采摘、料理或者食用時必須使用特殊手段和方式對待的特殊食材,它們對生長環境要求更加苛刻,如果不能達到必須條件就需要耗費更多的能量。


    若種植後僅采摘果實不再動植株,那麽它們就會吸收土地裏的養分和自然能量,而普通的原生植物根本搶不過來自美食地球更加強大的美食種,會造成周圍除了美食種外一片荒蕪的情況。


    這是屬於大自然的弱肉強食,但也屬於物種入侵,因此林鯨種了三次不同的美食種後就便不敢繼續嚐試了。


    林鯨第一次[種植]美食種就是需要特殊栽培方式的火腿玫瑰。


    想要吃到火腿玫瑰,就必須全心全意、心無雜念的懷有感謝之念,才能促使火腿玫瑰發芽生長並開花,待它盛放,便是它最美味的時候。


    很好吃!超級好吃!


    ——這是林鯨的評價。


    相當不妙。


    ——這是禪院寂給出的評價。


    禪院寂靠著林鯨才吃上了火腿玫瑰,自小衣食無憂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要對一種食材心懷赤誠的感激,但吃下的那一刻,他是發自內心感激林鯨的。


    他從那朵以林鯨的感激之念為養料而開的花種感受到了屬於林鯨的情緒,那種溫暖而柔軟的情緒。


    吃下摯友的正麵感情的體驗過分美妙,讓禪院寂幾乎無法克製的上癮,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當時咒力的增長與湧動是因為這特殊的食材還是因為其中所蘊含的摯友的情緒對他的滋養。


    唯有一件事實無可否認——那種可怕扭曲的食欲讓他的咒力猛漲。


    那究竟意味著什麽,禪院寂根本不想去探究,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貪婪的怪物。


    相當不妙。


    讓脫兔在院子各處遊走的禪院寂可以通過脫兔的視角觀察到院子裏的一切異動,但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像個不正常的偷窺狂。


    女孩苦惱地咬著筆尾,思索片刻後她在紙張上留下笨拙的筆畫,總是寫不好的字讓她苦惱無比。


    “飛鳥姐姐!”看見走來的侍女,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等侍女走近,她趕忙求助道,“可以教我寫字嗎?”


    那個侍女禪院寂再清楚不過,是他的表姐禪院飛鳥。


    飛鳥微微一愣,旋即點頭答應了下來,姿態嫻靜端莊地走上前去。


    女孩的字雖然寫得稚嫩笨拙,但全部都是漢字,沒有一個片假名,這讓飛鳥清楚對方並不是需要她教她認字,僅僅隻是字寫得不夠端正漂亮罷了。


    “您握筆的手勢不太對。”飛鳥軟聲細語地說,“可以把筆給我演示一下嗎?”


    林鯨把手裏的毛筆遞給了飛鳥,她真不習慣用這種筆。


    飛鳥給林鯨演示了一遍正確的拿筆手勢,林鯨一眼就會了,但還是覺得別扭,主要還是要需要練習慣。


    “練字是長久的事,我記得少主以前練的字都放哪了,您可以拿來臨摹。”飛鳥說罷動作利索地拿來了禪院寂練的字和一疊用來臨摹練字的紙,還有一條紫色的襻膊,然後交待道,“這是少主所寫的字的一部分,若是臨摹完了想換新的,可以告知我。”


    “謝謝你,飛鳥姐姐。”林鯨看著那厚厚的一摞,很難想象禪院寂練了多久、多少,不過這一張一張寫滿字的紙張被如此妥帖平整的整理在一起,看得出收拾的人的細心。


    “這是我應該做的,您不必和我客氣。”飛鳥笑容溫婉,“我幫您把袖子綁起來吧。”


    林鯨拿筆沾墨的時候袖子就在不經意的時候給沾上了墨汁,聽飛鳥這麽一說,林鯨才發現,“那麻煩飛鳥姐姐了!”


    飛鳥動作溫柔利落地給林鯨把袖子綁起來,拉近距離後,林鯨才發現飛鳥和禪院寂有著相似得外貌特征,漂亮的長睫毛、眼角微微上挑的眼型、精致立體的鼻梁,妥妥的禪院係美人。


    “飛鳥姐姐和阿寂長得有點像。”林鯨忍不住說出來。


    飛鳥笑了,卻沒有對此說什麽,隻是後退兩步,“給您綁好了,之後需要收拾就叫我吧。”


    “請等一下!”林鯨趕緊摸出一把糖炒瓜子,“這是我和阿寂一起種出來的瓜子,飛鳥姐姐嚐嚐吧!”


    十影法種出來的瓜子?


    飛鳥愣了愣,她伸出雙手接住這把瓜子,“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成果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我覺得阿寂也會這麽想!”林鯨又從旁邊的小錦袋裏抓了一把分給飛鳥並道,“外殼撥開裏麵就是能吃的種子哦。”


    “謝謝!”飛鳥捧著手心裏滿滿的瓜子,眼裏有光閃過,道了謝後離開的少女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飛鳥姐姐看上去……嗯,超級喜歡阿寂的樣子。”林鯨十分言之鑿鑿地肯定道。


    雖然禪院家的族人似乎都是十影法推,但是林鯨感覺飛鳥喜歡的是禪院寂這個個體,而非‘十種影法術’。


    真好。


    發現這一點的林鯨美滋滋的獎勵自己嗑了一個瓜子。


    林鯨把平時禪院寂寫字的桌案搬到了廊道上,雙腿往桌案下一鑽就重新坐好了,一下就有了迴到了前世還在病床的時候護士姐姐給她放下桌板準備吃飯的親切感覺,就是實木的桌案格外重,搬過來還真是廢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禪院寂成熟後的字跡偏瘦金體,筆鋒銳利,有勁卻又不失風雅,不過林鯨發現最可怕的是禪院寂的字如果放在米字框裏進行對比,就能發現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落筆與弧度都堪稱完美,讓人賞心悅目的同時卻有種機械才會有的極致嚴謹與不變感,越到後麵越是如此。


    林鯨臨摹不出其中的風骨與意境是自然的,但林鯨不理解為什麽她臨摹都臨摹出了一種圓乎乎的鈍感。


    迴來的禪院寂看著林鯨臨摹出的字,忍俊不禁。


    “阿寂——”林鯨垂頭喪氣地趴在桌案上,“我已經不行了——”


    禪院寂將林鯨寫滿的紙妥帖收起來,幫她揉握筆握得僵硬發酸的手,溫聲道,“練字非一時之事,鯨慢慢來,時日長了自然就好了。”


    “阿寂和飛鳥姐姐是近親嗎?”


    “飛鳥是我的表姐。”禪院寂言簡意賅地說。


    “難怪你們長得這麽像。”林鯨看著給自己揉著手的禪院寂,“飛鳥姐姐超級喜歡你的,她一直都在關心你吧,你從小寫的字她每一張都收藏起來了,阿寂最開始練的字我也看見了,嘿嘿,真可愛~”


    禪院寂沉默。


    “嗷!”林鯨發出痛唿,因為禪院寂一下子摁到她的手筋上了,力度還不小。


    “我知道了。”禪院寂語氣平淡道。


    林鯨發現了異常,“阿寂你……害羞了?”


    禪院寂:“……”


    林鯨:“嗷!痛痛痛!”


    禪院寂:“請不要亂扭,我在給你撥筋。”


    林鯨痛得扭成毛毛蟲,但她扭任她扭,禪院寂自不動如山,捏著的手沒有半點有鬆開的跡象,展現出了當代最強咒術師之一的穩如泰山。


    “阿寂。”林鯨突然正色,決定救一把自己。


    “什麽。”禪院寂低垂著眼瞼應了她。


    林鯨深情道:“笨拙青澀的你在我眼裏也是完美的。”


    禪院寂:“……這幾天擴大試驗田辛苦了,我幫鯨把腿也撥筋放鬆一下吧。”


    林鯨:“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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