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蘭堂」拆開「蘭波」的詩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忍不住想。


    而那邊,黑色長發的青年已經垂下了眼,入目翻開那本寫著「自己」名字的書籍。


    雖然很奇怪,但是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中生出了欣喜。


    這是因為是自己的名字麽?蘭堂也不知道,但是在拆開之後、看見印在扉頁上的、不知是被編輯還是詩人選出來的字句的時候,他卻感受到了一種靈魂深處的共鳴。


    「mon ?me éternelle,observe ton voeu(我永恆的靈魂,注視著你的心),」蘭堂垂著眼,黃綠色的眼瞳垂下,隨著指節的挪動注視過每一個字句,就像是天生如此一般,使用著母語讀出這些句子,聲調輕而緩,像是唱誦著讚歌,「malgré nuit seule,et le jour en feu.(縱使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這是被編輯先生也好、讀者也罷,大家都喜愛的句子。


    蹩腳的批評家們會說這是詩人蘭波對著某位不知名的女子的愛語,高超一些的,便又去研究這首詩的韻律韻腳。


    而在日光的照射下,阿蒂爾·蘭波也輕聲誦讀起了這番字句。


    他什麽也沒想。


    可是仿佛真的有人在黑夜白晝之中,永久地注視著他。


    因此仿佛是從出生以來就伴隨著他的寒冷也消退,訴說著這並非是不可解的魔咒的事實。


    他會感到寒冷,不過是因為沒能被原本屬於他的那輪太陽所照耀罷了。


    蘭堂想,不自覺地撫摸著印在這句被特意挑出來的詩句下方的作者簽名,腦海中下意識地描摹對方的模樣。


    那應當是一個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傢夥,強大、自信,永遠意氣風發,永遠肆意妄為。


    那是誰?


    ……


    看著蘭堂陷入沉思、就像是發條到了盡頭的模樣,沢田綱吉稍微有些擔憂。


    他頗有些憂心忡忡地離開蘭堂的豪宅,扭過頭,看見方才還在蘭堂麵前表現得很是符合港口mafia的準幹部這一身份的小孩湊近了過來。


    另一邊自己剛開始養的中也也皺著眉頭看著他。


    沢田綱吉不由得後退了半步,緩慢地打出了問號。


    太宰治「切」了一聲。


    「小矮子真是無能啊。」他發出噓聲,像是小孩子一樣幼稚,「明明綱吉君就在身邊,還能讓他注視其他人嗎?」


    這話說的。


    沢田綱吉覺得就算他能看懂難得當初的自己掉了好多頭發的高等物理,也是得重新學學國文了。


    但他親愛的中也竟然沒有反駁,而是擰著眉頭,猶豫了半天扭扭捏捏地湊過來。


    「你很喜歡蘭堂嗎?」赭發的少年人猶豫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在考慮著如何讓對自己好的兄長得償所願的同時又在糾結著這件事的合理性,「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試試讓他到外麵這邊來?」


    少年人在腦袋裏搜颳了一下,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彙:「挖牆腳,對,我們把他挖過來?」


    中原中也說的不是很熟練,畢竟這活他也是第一次做。


    而站在太宰治身後就充當背景板的中島敦已經露出了名畫吶喊的表情——雖然他沒這麽表現出來,但是過分好懂了,以至於教父先生一樣就看了出來。


    沢田綱吉抽抽嘴角,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的提議。


    兩個少年人對視一眼,在這種時候多出了奇怪的默契。


    「不行哦。」太宰治閑閑地說道,「森先生不會同意的。」


    他打了個嗬欠,黑色的外套隨著他的走動上下左右漂浮,就是不會掉下,很難不懷疑是不是在裏麵給別了個別針。


    ——雖然不太合時宜,但是沢田綱吉確實很好奇。


    畢竟上一個外套永遠不會掉的人是他敬愛的雲雀前輩。


    無所不能的雲雀前輩連外套也是無所不能的(?),一起相處了這麽多年,對方的外套從肩上掉下來的次數寥寥無幾,甚至在好幾次彭格列年末的聚會上,守護者們還聚在一起偷偷猜是不是草壁前輩有在負責雲雀的外套。


    例如說給他縫起來之類的。


    但是十年過去了,這還是彭格列的十大未解之謎。


    所以教父先生的目光就像是盯住了毛線球的貓科動物,盯在太宰治的外套上,用盡全力也很難不繼續注視。


    太宰治暫且沒注意到他這份隱晦的渴望的目光,隻是將之曲解成了對蘭堂的渴望。


    黑發的少年人哎呀呀地嘆著氣,活像是真心在為他們嘆息的傢夥一樣。


    「就算你這樣看著我也是沒用的啦。」太宰治說道,「森先生才不會放棄蘭堂先生的。」


    雖然用著敬語,但是太宰治的語氣中的確並不包含對於森鷗外或者蘭堂的敬意。


    他看了眼神色平和並且似乎帶著渴望(?)的棕發少年,和一臉懵懂大概連他在說什麽也聽不太清楚的赭發少年,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句「果然是小蛞蝓,連這種事情也不清楚」,在中原中也即將將他踢飛之前解釋了起來。


    「畢竟蘭堂先生是不多的、明確支持森先生的幹部嘛。」他如此說道,將這種大概能稱為港口mafia內部陰私的、尋常人大概要領會好久才能領悟的內容細細說來,「和我差不多,蘭堂先生也是森先生鞏固他在港口mafia內部的統治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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