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似乎生怕她有異議,立刻接了一句:「許或這樣以後就不疼了……」


    花朝心中一動——長夜漫漫,四野闃寂,她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咚」地劇烈跳著。


    她多想就這麽答應他。


    可她終究隻是輕斥一聲「快睡!」,未搭理他的話,假裝閉眼睡去。


    已是四更天,再過一更多天,天就要亮了。


    折騰了大半夜,兩人在迷迷糊糊中淺淺睡去。睡時明明還裝模作樣裹在兩個被籠裏,沒過一刻,杜譽便一點一點地摸了過來。花朝朦朧中感覺一隻手臂將他摟的更緊,睡得更加安心、更沉了。


    官舍因住的都是需早起點卯的年輕官員,養著一隻十分勤懇的大公雞。雞鳴時花朝正睡的吧唧著嘴。杜譽摸索著起床,饒是非常小心,因兩人貼的很近,還是驚動了她。


    她迷迷瞪瞪地眯著眼:「……唔……好吵,這就天亮了嗎……」意思性地抬了抬那沉重的眼皮,沒抬開,十分欣慰地鼓囊了一聲:「原來還沒亮啊……」


    ……你眼皮都沒睜開,天怎麽亮的起來?


    杜譽轉身見她費勁力氣也拉不開那腐皮膠黏住了似的眼皮,不由一笑,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你再睡會吧,現下還早。我讓廚下晚點時候給你送些早點過來,順便叫你起床。」


    花朝卻「身殘誌堅」,睡夢中仍惦記著他昨日一隻手受重傷的事:「不用,我、我要起來……我要幫你穿衣……」


    杜譽見她如此,自心底感覺到暖意,微微一笑,忍不住戲謔道:「你不是說,隻管脫,不管穿的嗎?」


    「誰、誰說的,姑奶奶豈是那般不負責任的禽獸!?」朦朧中的花朝意識尚停留在鬥嘴的動物本能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是嗎?」杜譽見她意識混沌,忍不住逗弄:「可某人對我做了不軌之事,又不負責任地溜了,這可算得上禽獸行徑?」


    「禽獸!絕對是禽獸!」花朝朦朧中正義感爆棚,狠狠一拍床板:「小公子莫怕,本女俠為你主持公道!本女俠這就去將那禽獸擄來,就地正法……」


    這大概是,串到哪個遊劍江湖的戲本子裏去了。


    見她半夢半醒間仍能對答如流,杜譽不禁懷疑方才那掙紮要起來的狀態根本是假的,她其實不過是在說著夢話。


    當初在那茅屋之中,她就有這個毛病。白日裏極盡可能的裝著淑女,一到晚上卻原形畢露,毫無章法、毫無預兆地張牙舞爪起來。


    偏生杜譽還不能叫醒她,隻能亦哄亦引導地陪著她。


    眼下她這模樣,實在既可愛又好笑,杜譽一麵艱難更衣,一麵隨口接道:「女俠萬萬不可!小生對那人早種情根,縱是她再行禽獸之事,小生亦捨不得她死……」


    「噫!你竟是個癡情人!罷罷,本女俠這就替你去將那負心人綁來,令她對你負責!」說話間,一個翻身,將身上蓋的被子大半掀掉。


    杜譽無奈,隻好過來替她重新蓋好,又掖了掖被角,銜笑迴:「女俠預備怎麽讓她負責?」


    花朝一拍床板,似拍驚堂木一般,另抬首捏捏頜下那並不存在的長髯,挺胸昂首,道:「本府自是判她下嫁於你,判你二人一雙兩好、同結連理。」說著,手下又是重重一拍:「來人啊,將這一對新人送入洞房!」


    這不知,又是串進了哪個升堂審案的青天傳奇裏。


    杜譽卻不顧,唇邊隻是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彎腰湊到她身前,低低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唇輕輕在她額上點了一點。


    她迷濛中覺察到這個微有些涼意的吻,雙眼小貓一樣地眨了眨,睜了半天,也隻睜開了一條縫——還口口聲聲說幫自己更衣呢?隻怕同僚都散值了他衣裳還穿不好!


    便是那條縫中,也仍是朦朧。這可當真是睡意綿綿,竟有一種抽刀斷水水更流之感。


    有時候竟不免有些羨慕她。


    杜譽不由一笑。這一笑,落入意識尚混沌的花朝眼中,恰如日光自烏雲後頭掙脫出來,燦燦奪目。而這日光裏頭,是一張清俊到令多少言語都黯然失色的臉。


    他這一笑,帶的花朝也是一笑。下一瞬,她忽然伸出雙臂,勾住他脖子:「小公子好生英俊,何苦為那負心人傷心,不如來我寨中,我給你個壓寨夫……啊不對,壓寨郎君做!」


    好麽,這一迴又串上綠林好漢了。


    杜譽忍著笑,故意冷聲道:「不做!當家的好意小生心領了,小生已心有所屬,當家的不妨再尋他人。」


    花朝道:「我知道你心有所屬,可那女子是個負心薄幸的禽獸,你何苦吊死在一棵樹上?」


    可虧的她,竟還記得前情。


    見她無知無覺中罵自己禽獸,好容易忍住笑,一時未能立刻迴答她。


    她卻勾著他半坐起來:「公子不肯,難道是我不夠美?」


    杜譽看著她散亂烏黑青絲下一張白如凝脂的臉,定定道:「夠美。」


    花朝輕咬下唇,媚眼飄飛:「那是不夠嫵媚?」


    「亦夠嫵媚。」


    一隻手勾著他脖子,另一隻手輕輕摩挲他襟前:「不夠溫柔?」


    「夠……溫柔。」


    「既如此,那女子有什麽好?我有什麽比不上她?」花朝噘嘴問。


    杜譽眸光鎖著她,晨起心頭那難以抑製的火早被她燎的蹭蹭直竄,她非但無知無覺,還在戲裏懊懊惱惱地與自己吃著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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