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岸上門邀約時,翟靈鶴正享受季寧的精心服侍。


    進門便看到翟靈鶴趴在軟榻上,季寧在一旁剝著葡萄。一口一個,翟靈鶴滿是歎慰:“讓我死也值。”


    季寧不服氣:“小爺現在就下藥,提前送你投胎。”


    葉岸輕步走到身旁,翟靈鶴抬頭招唿:“葉二哥哥,怎的了今日氣色正好。”


    葉岸製止季寧遞喂,輕斥道:“又在欺負他,那歇夠了沒?”


    翟靈鶴翻身坐正,聽話應道:“好了好了,歇幾日魂都迴來了。”


    葉岸說明來意:“今日有場夜宴,是學子籌錢包下永安樓。我替你交了那一份,今日放鬆放鬆,你不是愛喝酒嗎?開懷暢飲,走否?”


    翟靈鶴一聽來勁了,欣喜憨笑:“葉二哥哥,我真是你的狗。”


    “閉嘴。”葉岸冷不丁被潑了一盆涼水,麵上一僵。


    季寧諾諾出聲:“葉二哥,我不能去嗎?”


    翟靈鶴急忙打住:“當然不能,到處觥籌交錯。你還小,你兄長特意叮囑我千萬不能放縱了你。”


    “哪小,今朝十七。”季寧辯解,氣勢小了不少。


    葉岸笑著勸說:“好了好了,寧弟我也一並交了。都去都去,別再吵了。”


    季寧借著翟靈鶴的衣袍擦了擦手,俏皮瞪了一眼。翟靈鶴吃了悶虧,不理會他。


    夜色闌珊,夜宴即將開始。三人這才慢騰騰地前往,永安樓門口匯集了許多人。


    葉岸多方打聽才知事情緣由:“聽聞一富商臨時起意要包下永安樓,出價高出幾倍。這才把我們所有安排打亂了,誒。”


    翟靈鶴失落,也跟著歎了口氣:“無福咯,迴吧,他日還有機會。”


    隨即轉身,無意撞上後麵的人。


    “哎喲——”翟靈鶴將要後退賠禮,那人伸手摟住他的腰,勾往懷裏。


    翟靈鶴這下做得反應,大驚用力推開。順著這人胸脯上的銀絲繡花向上看,詫異:“覃魚?”


    葉岸目睹他倆發生的一幕,方才欲想開口提醒怎奈遲了些。


    覃魚淡淡睨過麵前的翟靈鶴,嘴角揚起一絲得意:“好久不見,翟靈鶴。”


    季寧湊近臉不解看著兩人,又是一位舊人?


    翟靈鶴好整以暇,迴道:“嗯,是好久——不見。”


    覃魚轉眼向裏看去,詢問道:“有何事煩惱?不妨說來聽聽我能幫上些什麽?”


    翟靈鶴提心驚慌,三分尷尬一分不可測。


    不等自己出口婉拒,身邊‘熟人’阿黎上前迴稟:“公子,富商強行包下永安樓,學子在與其爭論。”


    “你們是缺一個玩樂之地?如此的話,我可以幫你。”覃魚話落,低眸凝視翟靈鶴,似乎刻意在征得他的同意。


    翟靈鶴有些反感:“不敢勞煩,不重要。”


    葉岸發現翟靈鶴的不自在,心領神會:“無事,瑣事頻出。我們改日再來,公子多謝。”


    阿黎提劍攔住幾人,冷言:“丞相大人之命,你也敢違?”


    葉岸昂首愣住:“丞相大人?”不敢相信,扭頭眼神對上同樣驚呆的季寧。


    翟靈鶴勾唇輕笑著:“適才說錯了,勞煩了丞相大人。”


    覃魚聽到想要的迴答後隨手一撥,身後湧進大片侍衛將通道劈出一條道。


    這時三人才看出街道布滿了侍衛。怪不得烏鴉一片,身著玄色勁裝席卷著夜色。


    “既然永安樓不識趣,去我的萬花樓怎麽樣?”


    阿黎接到示意,闊步走進去對眾人安排。


    “嗯。”翟靈鶴自知今夜逃不了了,覃魚這是找上了自己。


    季寧悄悄挪步靠近,低聲誇讚:“翟靈鶴,你朋友可真多。處處留情,片葉不沾。”


    “閉嘴,我……”翟靈鶴捏緊拳頭,又在當麵胡說八道。


    覃魚掃過他們,溫聲:“他自然是不缺知己者,留情是麽?多也不怪。”


    話語中帶了些耐人尋味,叫翟靈鶴渾身難受:“人之常情,四處遊曆江湖,朋友多才是常態。”


    侍衛撤出,出來的學子對著覃魚紛紛行禮。跟著指引帶路的侍衛,走向萬花樓。


    不乏有認識翟靈鶴的人,麵露疑惑隨即理解。這次真要把翟靈鶴剖之於眾,覃魚目的達成。


    翟靈鶴使了一個眼神,葉岸拽著季寧先離開。


    阿黎撩起馬車簾幕:“公子請——”


    這句話不知是對誰說的,覃魚不為所動。


    翟靈鶴當然不會認為他是在等自己,打破僵局:“多謝丞相大人,不作打擾。在下就先行一步了,不,就作別吧。改日再會,多謝多謝。”


    覃魚微皺起眉梢,眼看翟靈鶴就要拔腿跟上,伸手箍住他的手腕:“我請的客,不能去嗎?”


    “您隨意,您隨後。”翟靈鶴掙脫不掉,越顯煩躁。


    “我們一起,去。”覃魚放軟語氣,牽著他走去。


    “你……”翟靈鶴懵懵懂懂被帶了過去,直到覃魚當著眾人的麵帶進萬花樓。


    兩人獨進一間雅室,將外麵的吵鬧隔絕。


    事已至此,翟靈鶴隻得乖乖待好。盤坐在席位上,斟酒猛喝一通,覃魚處在對麵靜靜看著。


    覃魚驀然低沉道:“我們這般見外,舊人重逢就令你不悅嗎?”


    翟靈鶴重重放下酒壺,思量許久:“不是的,我竟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覃魚凜聲質問:“為什麽不記得?是因為你會遇見更多人,你會忘了我。所以你也認為我該忘了你嗎?不辭而別的是你,如今卻盼著我能忘記?”


    這也是翟靈鶴最怕的,當初事出有因不辭而別的是他,盡管現在解釋又有什麽意義?


    “沒有,萍水相逢……縱使生死之交,也沒必要時時刻刻惦念不忘……”突然噤聲,翟靈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明明是自己的錯,偏要怪罪於別人的惦記擔心。


    “抱歉,是我的錯。那時沒曾想會一走了之,萬般過錯在我。”


    覃魚緩聲:“我不惱,至少你是迴來的。”


    翟靈鶴頷首舒氣,眼前多了抹泛白的指尖。徑直朝他臉摸來,嚇得他後縮。


    覃魚滯住手在空中:“我……你還是沒變,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覃魚解釋完,抽迴了手。今日不同往時,翟靈鶴對他起了戒備心。


    看來有些人、有些事迴不到從前,隻有他每時每刻守著那份情誼。


    說到底,南柯一夢罷了。覃魚心念道:你不能忘,既然我不放手你也不許。


    翟靈鶴哪能想到就在片刻之間,眼前的故人就把他在心裏拆解個遍。


    是羊入虎口,還是兩狼相爭?(中秋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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