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季鳶視線一轉看向他走來。


    翟靈鶴佯裝沒看見,徑直朝著袁文走去。


    官兵裏有人發現是他,紛紛拔刀圍了上來。


    袁文站在他們之首,叫停。


    “翟兄弟,這是怎麽一迴事?”


    “誤會,都是誤會。”翟靈鶴莞爾一笑,連忙解釋道。


    “我是相信你的,隻是這些兄弟.......”袁文說完,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虯髯大漢演起戲來說,還是有些天賦在身。


    “我能解釋,那小乞丐是故意撞我,想要搶走我的錢袋。卻也沒想到,我的錢袋縫連著中衣。”


    翟靈鶴邊說,邊伸手取出錢袋。


    果然錢袋係口處,繩索縫緊著衣物。


    “他緊拽著錢袋都不放,我就這麽被......”翟靈鶴麵上有些窘迫,又自如地將錢袋塞了迴去。


    袁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幫襯著翟靈鶴說話。


    “諸位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散了吧。”


    翟靈鶴抱拳賠禮,送離了眾人。


    “翟兄弟,你,你倒是有趣極了。”袁文也沒想到翟靈鶴早有準備。


    剛來永州時,翟靈鶴身上的錢袋極容易被偷取。辛歸聽完翟靈鶴的抱怨,著手給他解決煩惱。


    從那時起,翟靈鶴每一件衣袍裏繡著這樣一個錢袋。


    翟靈鶴表示十分嫌棄,一直不肯在外人麵前顯出。若非今日形勢所迫,翟靈鶴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再讓第三個人知道……第十幾個都……


    “永州地亂,在下不過是怕下一頓沒了著落。袁總兵您瞧,我這不是有備無患。剛出門尋你,便遇上這樣的事。”


    袁文聽到翟靈鶴說著尋他,詫異問道:“尋我?”


    “嗯,是。我想見見州守大人,不知可否引見。”翟靈鶴言辭懇切道。


    袁文不經有些懷疑翟靈鶴的意圖,緩緩開口道:“州守大人近來事務繁忙,這樣吧過幾日再給你迴話。”


    翟靈鶴滿是感激道:“多謝袁總兵。”


    “你總得告知我,你為何要見大人?”袁文不忘問著。


    “其實昨日,我在城門外險些遇到‘陰兵’。”


    袁文上前抓緊他的手,急忙問道:“為什麽不與我說?”


    “我......”翟靈鶴低頭看著袁文的手,心中不禁誇讚,真有勁。


    袁文也察覺自己有些過激,鬆開了手。


    “你怎的這般不顧自己的安危,瞞著這事。”袁文神情滿是擔憂,


    翟靈鶴低頭認錯,應聲道:“是我的錯,對此有所隱瞞。我想見州守大人,也是為了此事。”


    “哦?為何?”袁文有些出乎意料,他是發現了什麽?


    翟靈鶴沉思了一會,認真說道:“他們抓人,似乎是要煉藥。”


    翟靈鶴也不確定,不過是為了套話,胡言亂語罷了。


    隻要有人當了真,不枉此舉。


    袁文有些懷疑,翟靈鶴也不再多說。


    “你可知昨夜州守府裏失了火,就在州守大人人房中。”


    “嗯?失了火?”翟靈鶴心想這定是辛歸故意為之。


    “不知是何人潛入,還未抓住。”


    “那大人可有受傷?”


    “暫無,大人他,大人恐是不會答應相見......”


    袁文麵色狐疑不定而又轉臉信誓旦旦說道:“不過,我定會將此事上報。”


    翟靈鶴連聲感謝,稍後閑聊幾句便作辭。


    又下雪了,翟靈鶴撣了撣衣襟上的雪。


    身後有人靠近,腳步極其穩重。


    翟靈鶴不迴頭便知那是何人,聲音便在身後傳來,“大氅何處去了?怎麽丟三落四的?是不是嫌不好看?”


    麵對辛歸一連串的質問,翟靈鶴頓住腳步。


    不敢迴頭,摩挲著袖口,腦子裏無數解釋閃過。


    “對,太醜了。”翟靈鶴斬釘截鐵說道。


    “嗯,醜就扔了吧。再換了一件,問出了些什麽?”辛歸走上來,與他並肩走著。


    “醜是醜了,也不能傷了身子。”辛歸清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嗯,沒問出什麽。”


    “無妨,你是鬥不過這些老滑頭的。”辛歸替他辯解,繼而說道:“雪下大了,迴去吧。”


    “好。”


    翟靈鶴在心裏盤算著,這幾日該怎麽擺脫辛歸。


    前些日子盼著他迴來,這下迴來了卻像個管事婆子天天盯著他。


    “誒.......”


    “你在歎些什麽?”辛歸握緊他的手。


    “今晚吃些什麽?”


    “嗬嗬,有我在還能餓你一頓?”辛歸有些無奈說道。


    “是,不會。”翟靈鶴低語。


    “這幾日,歇會吧,我也累了,永州城上下戒備,鑽不出空子。”辛歸不經意說著,轉眼迴頭看著翟靈鶴。


    “嗯?休息幾日也好。”翟靈鶴過於專注,忽略了他的話語。


    “你有事瞞著我?”辛歸有些狐疑說道,停下腳步。


    “沒有。”翟靈鶴與他對視著,眼神不移。翟靈鶴撒謊心虛,便會不自覺的眨眼。


    辛歸盯著他一息,輕鬆笑道:“逗逗你,怎麽這麽認真?”


    翟靈鶴剛要放下心來,不防被他下一句話驚到。


    “袁文方才是為難你了?我在遠處看了許久。”辛歸不似方才那般隨意,倒有些嚴厲的盤問道。


    “並無,他說起來昨夜有歹人放火。”翟靈鶴神色也冷靜下來,“我想著那人不出其二,是你。”


    辛歸握起他的手,輕輕捏了捏翟靈鶴手指上的關節。


    “僅僅是這樣?”辛歸仍不肯鬆口,步步緊逼。


    翟靈鶴心裏分外慌張,絕不能露出馬腳。


    “你是最近凍傻了嗎?總是疑神疑鬼的。我能瞞你些什麽?”翟靈鶴收迴被他搓得通紅的手,輕輕放在嘴邊吹了吹。


    “抱歉,也許是此地令人不安。不如我們離開永州,來年迴春時再來吧。”辛歸再次說道。


    “不,不能走。”翟靈鶴反對這番決定,“你不是都答應我了。”翟靈鶴試圖搬出他的話。


    “是啊,翟靈鶴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別弄傷了自己。”辛歸一字一句說得讓人毛骨悚然,翟靈鶴負手繼續走著,


    “我若是不安分,你能把我怎麽樣?”


    “我能把你綁起來,餓個幾頓。”辛歸在其後威脅道。


    “嗯。”翟靈鶴忍著笑,隻能在心底狂妄迴道,有腿有腳,打不過,我還跑得不過?


    翟靈鶴趴在窗台上靜靜看著街道,空無一人。


    唯餘幾盞燈籠,掛於長柱。


    辛歸將他扒了下來,塞進一個手暖。


    “屋裏熱得慌?”辛歸取笑道,“凍僵了都不知道。”


    翟靈鶴這才發現,手指變得殷紫。


    “翟靈鶴,你......”辛歸欲言又止。


    “少時沒見過鵝毛大雪,也沒見過這冰川天地。過於好奇,渾然不知自己身體是個什麽能耐。”翟靈鶴慢慢解惑。


    “你所在是兆南嗎?我去過那裏夏日雖酷暑難耐,但冬日隻有凜風吹刮。既不下雪,也不結冰。”辛歸思索道。


    “你倒是我見過特別的,但也不能什麽都不顧。嚴重些,手腳皆不保。下半輩子是要賴在我身上嗎?學著那晏家兄弟坐一輩子的輪椅。”


    “下次不會了。”翟靈鶴捂著手暖,閃爍其詞迴應著。


    辛歸沒有再說什麽,自顧解下外袍,“不早了,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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