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四起,馬嘯嘯伏低了身子,往裏探去。


    走出不多步,便聽見駭人馬嘶,一聲聲破空而來,宛如長刀破日。


    馬嘯嘯一聽便知,斬鬼還活著。


    她加快了腳步,走到近處,隻見斬鬼甚是不安,後蹄猛烈地上下躍起,仿佛要生生掙脫那鐵鏈。


    見到馬嘯嘯接近,斬鬼突兀地停下了所有動作,隻將馬頭伸了過來,貼著馬嘯嘯。


    一時間,馬嘯嘯竟然有些想哭。


    她摸了摸斬鬼的鼻子,稍作安撫,沖它揚了揚手裏的鑰匙。


    「我這就給你開鎖,斬鬼大哥,你不要踢我。」


    斬鬼似乎懂的她說的話,隻靜靜地站著。


    馬嘯嘯繞到馬後,見那鎖鏈一端拴住馬蹄,另一端嵌在地上,她蹲下身子,再顧不得掩住口鼻,隻摸索著找鎖口。


    黑煙燻得她淚流不止,終於摸索到了鎖口,將鑰匙插進去,卻遲遲扭不開鎖。


    「不是玩兒我吧。」馬嘯嘯幾近哀嚎。


    她拚勁全力,鎖口紋絲不動。


    忽聽一聲巨響,頭頂幾片瓦礫,落在腳旁,燙的馬嘯嘯怪叫一聲。


    頃刻間,近處又落下燃燒的木材,眼看火勢愈大,馬嘯嘯隻得使出渾身解數。


    斬鬼不安地走動起來,使馬嘯嘯更難使力,一雙手被鐵鏈燙的通紅,又因用力,掌心刺痛,隱隱可見殷紅的血跡。


    馬嘯嘯心裏發了恨,將鎖口狠狠地摔在地上,隻聽噠一聲,竟彈開了。


    她喜不自勝,忙掙脫斬鬼的束縛。


    斬鬼猛然揚起前蹄,一聲長嘶,跑出了隔間。


    馬嘯嘯迴頭望,來時路已是一片火海。


    這可怎麽辦?正踟躇間,但見,斬鬼屈膝,蹲在她麵前,用頭拱了拱她,似在催促。


    馬嘯嘯嘆道,知恩圖報,無愧名駒,忙翻身爬了上馬,牢牢抱住斬鬼脖子。


    斬鬼立起,直衝前麵窗欞而去,隻聽破窗之聲傳來,轉眼斬鬼已躍出了駿馬所,馬嘯嘯趴在馬後,耳邊冽冽風聲,再迴頭,那駿馬所已轟然陷落,隻餘一線火光。


    身下,斬鬼停下了動作,馬嘯嘯抓住韁繩直起了身子,正欲下馬。不料,斬鬼猛然發力,往那北側山丘奔去。


    小青曾說,斬鬼乃古今天下第一寶馬,速度可追雲逐月。馬嘯嘯自是不知道何謂追雲逐月,可看著馬下之人仰望著她一人一騎而來,還來不及露出驚訝之色,再迴頭看,已是遠處一星黑點,便知斬鬼作為一匹馬,快得不可思議。


    不過片刻,斬鬼已立於山丘頂端,停了下來,馬嘯嘯眺望北麵戰馬場,所有屋舍都被火舌卷著,無一幸免,數不清的馬匹四散跑去,人如同螻蟻一般奔走其間,卻於事無補。


    等了許久,見斬鬼沒了動靜,馬嘯嘯迅速翻身下馬,走到馬前,掏出懷裏的蜂蜜瓶,和著青草餵了斬鬼。


    山丘下火光漸漸隱去,天邊紅霞漫天,天漸亮了,她摸了摸馬頭,見它一雙馬眼炯炯望著自己,「就這樣吧,你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他們再也抓不到你了。」


    說完,又戀戀不捨地用臉貼了貼馬鼻子,才轉身離開。


    可是,都等她慢悠悠地走下了山坡,斬鬼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時用馬頭拱一拱她的後背。


    馬嘯嘯轉頭看著斬鬼,經此一劫,斬鬼似乎已經認主,打定主意要跟著自己。


    她心裏自然高興,牽了韁繩,哼著小曲,往剩餘的寥寥幾處馬場房舍走去。


    一路見眾人趕馬,馬匹雖少了不少,現下似乎也從夜火的驚慌中平息過來,細嚼慢咽地啃著地上的青草。


    馬嘯嘯看著地上幾處焦土,糧草間和駿馬所被燒得麵目全非,隻餘下黑灰堆疊在地上,孤零零得可憐,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火來得甚是詭異,三更半夜,竟然山丘兩側先後起火,且一發不可收拾,想來必是人為。


    馬嘯嘯猛地記起,那天早晨李彥說他在山的那一頭,眉頭就皺了起來,忙搖了搖頭,想要甩掉這突如其來的念想,她可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不知道。


    周寧麒人來得很快,還是晨光,便帶著一長串護衛,興師動眾地趕來了馬場。


    來人顯是麵色不鬱,沉著臉,不發一言。身後,護衛舉著長劍,劍鞘泛著凜冽寒光。馬場眾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一時間,靜得可怕。


    秋風冷,馬嘯嘯縮著脖子,跪在前排。


    許久,周寧麒終於開口:「肖都統。」


    被叫到名字的軍士,從他身後站了出來,一揖道:「末將在。」


    馬嘯嘯抬頭看,隻見那肖都統樣子頗為冷峻,穿著鎧甲,虎背蜂腰,長劍在手,舉手投足間皆是軍人做派,忽覺頭頂周寧麒寒冷目光向她射來,忙作低頭狀,不敢再看。


    周寧麒聲音不怒而威,「肖都統,你倒是道與本王,這馬場究竟是如何起得火。」


    都統肖陸恭敬答道:「昨夜起火後,末將領令,連夜趕到馬場查探,發覺糧草間,雖然已燒得蕩然無存,可灰燼中還殘餘著些許未燃盡的燈油,幾處起火的屋舍皆是如此。末將鬥膽猜測,恐怕是有歹人有心為之。」


    「那依你看,這歹人是何人?」


    此問一出,周圍氣氛更是猶如繃緊了的弓弦,惶惶間便可害人於無形。


    肖陸倏地跪地,「末將不才,不敢妄加猜測,但昨夜火勢甚大,兩麵起火,這點火之人怕不隻一人,且更可躲過守衛戰馬軍士的眼目,怕是武功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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