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景逐漸適應了光線,他看清了那小團,是一個很小很小,比他小很多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上是精緻的小西裝,靠牆坐著,頭埋進膝蓋裏,渾然不知有人靠近,還在嗚嗚哭著。


    宋雪景蹲在離小男孩有一段距離的牆角,緩慢、極其顫抖地伸出手,很輕很輕地碰了下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登時一抖,緊繃著小臉抬頭,沒看到人,他長睫上的眼淚瞬間凝固了。


    這時細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在旁邊。」


    小男孩馬上扭頭,沒看清任何,先聞到了濃鬱香甜氣息。


    一塊蛋糕,一塊半邊火箭造型的大蛋糕。


    隨後一張比白雪還雪白的小臉從火箭旁露出來。


    烏黑明亮的眼眸緊張地閃爍著,宋雪景又把蛋糕往小男孩麵前推了推。


    小男孩看到宋雪景,緊繃的臉色慢慢放鬆了,他低下頭,眼淚又啪嗒掉進了雪裏:「我不要。」


    宋雪景挪了挪腳,伸出空著的另隻手,這一次不是碰,他學著媽媽撫摸他的動作,輕輕摸著小男孩的頭頂:「吃了甜甜的東西,就不會哭了。」


    小男孩「哇」一聲哭得更大聲了,宋雪景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更加輕地摸著小男孩的頭頂。


    小男孩哭了好一陣,忽然轉過身,直接埋進蛋糕裏狼吞虎咽。


    宋雪景呆呆看著奶油四濺,怕打翻蛋糕,他左手一動不動,端緊了盤子。


    小男孩啃完蛋糕抬頭,兩邊臉頰都沾了奶油,他已經不哭了。


    他的瞳孔是極淡的淺褐色,望著宋雪景,他突然用力扯下領結丟掉,小心拉出他掛著的寶貝。


    是一根紅繩,吊墜是兩隻玉斑鳩,小男孩捏住斑鳩掰開,斑鳩發出清脆的一聲,竟然分成了兩隻。


    小男孩把一隻斑鳩遞給宋雪景:「哥哥,這個給你。」


    宋雪景盯著小男孩臉頰的奶油,小幅度搖頭:「不要錢。」


    糾結片刻,又抬手幫小男孩擦掉了奶油。


    溫熱的指尖在小男孩冰透的臉上留下了餘溫,小男孩眼眸亮亮地看著宋雪景,剛張嘴,一束車燈照過來:「延延!」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下車朝著宋雪景和小男孩跑來。


    女人提著婚紗,率先衝來抱起小男孩,哭得泣不成聲:「總算找到你了延延!」


    小男孩掙紮著要掙脫,女人不動聲色用力,死死箍住了小男孩。


    男人取下滿是霧氣的眼鏡,撫摸著小男孩的頭:「以後不許亂跑了延延,嚇壞爸爸……」他停頓一下,「阿姨了。」


    女人聽見,眼底的冷意轉瞬即逝。


    「奇怪。」男人看了眼旁邊,「剛才有看到一個小孩,是眼花了?」


    小男孩立即迴頭,牆根處隻有雪堆,甚至濺到地麵的奶油,都不見了。


    ……


    找到一個垃圾桶,宋雪景將沾有奶油的紙團扔了進去,抱著餘下的蛋糕繼續跑。


    跑出一段距離,宋雪景停住了,他伸手去兜裏,果然摸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宋雪景掏出來。


    橘色光亮裏,是一枚玉墜,一隻,活靈活現的斑鳩。


    ——


    「這條斑鳩的意義啊。」


    頒獎禮結束的採訪後台,同時拿下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陸延低頭看著手腕。


    繞了兩圈的紅繩上,繫著一枚玉色通透的斑鳩。


    「你參加頒獎禮都會戴這隻斑鳩,一定是有特別的理由。」記者紛紛遞話筒到陸延嘴邊。


    顏色極淺的褐色瞳孔流過懷念的情緒,陸延再抬頭,已換上招牌笑容:「大概是懷念初戀吧。」


    陸延的迴答一出,現場記者全沸騰了,七嘴八舌提問:「你初戀是什麽時候?」


    陸延微微一笑:「4歲。」


    ……


    「我的陸哥,陸爺,陸祖宗!我求你了,別再亂說話行不?」碩大的嗓音通過免提傳遍保姆車。


    昏暗的車內,助理拿著手機,偷瞄著後座的男人。


    同鏡頭前青春陽光形象不同,此刻陸延壓低帽沿,隱在黑暗中一言不發。


    有時無意對上陸延的眼睛,助理會被裏麵的涼意寒得一哆嗦。


    助理縮著脖子,對著話筒小聲說:「孫哥,陸哥睡著……」


    「他睡個屁!」江行沒繃住樂了,「行了,我知道開著免提,陸延!明早新專發布會,你到家就休息,別又通宵。」


    江行掛了電話,


    助理捧著手機,悄悄觀察陸延的神情,見陸延沒反應,他緊繃的背脊才放鬆一點兒。


    車繼續前行,助理的手機又彈出一條簡訊——萬湖酒店,2121房。


    助理心髒頓如打鼓一般,他接連吞咽著口水,終於伸手抓緊水杯,遞給了陸延:「延哥,水溫合適了。」


    十分鍾後,陸延扯開了襯衫扣子,眸光混沌,重重喘著氣。


    助理鬆了口氣,扭頭和司機交換了眼神:「馬上去萬湖酒店2121房!」


    ……


    「你再說一遍,你要去哪裏?!」


    計程車內,司機忍不住迴頭,頓時看到一雙小鹿般的眼睛。


    小鹿眼睛的主人看到司機迴頭,飛快拉高過於大的口罩,低頭稍稍抬高了音量:「萬湖酒店。」


    這次司機聽清楚了,不過他眉毛也皺了起來,打量著新上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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