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之所以是夢,因虛假,如過往雲煙,想過,念過之後便會忘記,不與現世相連。


    但他們的夢很不一樣。


    第一天,四人都覺著沒什麽,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第二天,還是同樣的夢境,四人之中曹蠻三人覺著有些奇怪,隻有張蛟沒有多想。當然,夢連夢雖說不常見也並非沒有,所以他們幾個誰也沒提及。


    第三天...第四天......


    半個月以來都是如此夢境,袁賢第一個忍不住,來到學塾,與曹蠻勾肩搭背,神秘兮兮道:“我做了個夢。”


    一聽夢這個字,本來還有點困頓的曹蠻頓時來了精神,渾身打了個激靈,眼神之中透露著古怪,“你也覺著夢中蹊蹺?”


    “也?”


    袁賢敏銳捕捉到他話中的細節,愈發緊張道:“這麽說你也在做連環夢?”


    曹蠻點點頭,追問道:“你的夢是怎樣的?”


    袁賢昂首挺胸開始敘述夢中之事。


    帝王之夢,奢靡至極,皇宮內院,太監宮女,三十六妃,滿朝文武等等。


    說道最後,袁賢咂吧著嘴皮子,有些留念道:“要他娘是現實就好了。”


    “現實?就你這樣的當皇帝也是昏君,遲早得亡國。”


    爭執過後,曹蠻也開始訴說自己的夢。


    夢中有一城,城中有街巷,巷尾有道觀,觀內道士一枚,翻閱道經三千卷。


    隻是醒來之後,道經上麵的文內容一點點的忘卻,越是迴憶,越是模糊不清。


    “神神叨叨的,按理來說你的夢裏不應該是隔壁街巷的美婦人嘛!怎麽還和道觀道士扯上關係了?”


    袁賢撇撇嘴,對於曹蠻的夢不屑一顧,還是自己的皇帝夢最舒服。


    曹蠻神色肅穆,低頭認真沉思,這期間無論袁賢怎麽鬧騰他都視若無睹,等他再抬頭時忽然問:“夢裏的你在做什麽?”


    “夢裏?還能做什麽?最開始就各種朝會,各種奏折,煩死個人。我也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突然就不想上朝了,開始享用山珍美味,踏足後宮三十六院,反正就是怎麽舒坦怎麽來。”


    說到這,袁賢放低聲音賤笑道:“你還別說,雖然是夢,但各種滋味兒真真的,現在想來...要是老子真是皇帝就好了。”


    曹蠻已經懶得反駁袁賢的癡心妄想,“你是說你沒按照夢裏既定的路線做事,而是改變了?按照自己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袁賢理直氣壯道;“當然,我是誰?就那些個折子還想困住我?”


    “那你的夢後來有沒有出現什麽不同?”


    如果最開始造就這個夢的人本就是想讓他們親身經曆過某些事情的話,一旦改變,夢境的走向自然會不太一樣。


    “沒有,該啥樣就啥樣,就算天天不上朝,該批改的奏折也由秉筆太監接手,不上朝會,那些個文武百官自行決斷,有我沒我都一個樣。”


    “沒變化嗎?”


    這就有些超出曹蠻預估的猜想範疇。


    如果夢境是有人編織出來的,那麽這個人會是誰呢?


    自從見識過那場陸水寺問道之後,就像是為曹蠻開啟了一扇嶄新門戶,如今又來了個連環夢境,他自然而然也就往山上神仙方麵聯想。


    抬頭掃了眼昏昏欲睡的許念瑤和張蛟,曹蠻幹脆走到兩人身前,詢問是否跟他們一樣經曆著古怪夢境。


    許念瑤小姑娘一臉驚訝。


    張蛟憨厚一笑點頭承認。


    老祠堂,四學子,不同的連環夢境。


    曹蠻看向學塾通往後院的道路,似乎恍然大悟般,眼中透露著原來如此的神色,他自覺看破了答案,隻是沒對幾人言語。


    如果真是柳先生的手筆,也就不足為奇了,能夠禦風飛行的仙人,編造夢境還不是小事一樁?既然沒對他們明說,那這裏邊定然有不能說的緣由,自己也就不能開這個口。


    想明白一切後,曹蠻笑了笑,拍了拍張蛟的肩膀。


    然後四人開始交流各自夢境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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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火觀。


    丁經業站在桃花林外,看著遊玩香客熙熙攘攘,視線時不時瞥向一旁的姚清。


    時間一長,姚清無奈道:“師父,我真不行。”


    “觀裏就你境界最高,觀主的位置不傳給你傳給誰?”丁經業冷哼一聲,心中感慨姚清破境速度的同時又有些無奈。


    “我上麵好幾個師兄呢,他們境界也不低嘛,再說了,咱們修道之人講究個隨心,境界不境界的都是次要。”


    今天一早起來,就被自己師父拉著說了一籮筐的話,姚清起先還不明所以,直到丁經業含糊著講起想讓姚清接手下一任觀主,才有了這場師徒不和。


    “嗬嗬,一個二個最多就是個塑胎境,這叫高?那我是不是該稱唿你一聲地仙老爺了?”


    丁敬業皮笑肉不笑,眼神不善盯著姚清。


    姚清苦著臉,相貌清雅的年輕道士心裏有些慌,弱弱的問道:“師父,您老人家不會......?”


    一聽這話,丁經業猛然瞪眼,一巴掌甩在這不孝徒弟的腦門上,“我呸!閉上你的烏鴉嘴。”


    姚清揉了揉腦袋,有些委屈道:“既然不是,那您何必著急讓位呢?看看現在的柴火觀,多氣派,要是沒您老人家坐鎮,以後指不定被某個敗家子給禍禍幹淨了。”


    丁經業雙手負後,魁梧筆直的身軀出現微微佝僂之態,他笑道:“姚清啊!你很年輕,滿打滿算也就二十餘歲,加上天資之高,這觀主的煩人擔子也確實不應該讓你來擔,好好修行的話,保不準咱們這一脈也能出個地仙。”


    “隻是.....”


    丁經業頓了頓,“隻是你那幾個師兄不成氣候,我也指望不上他們能夠守得住這一畝三分地,所以這觀主的位子隻有你坐才最穩當。”


    姚清單手托著下巴,隨口問道:“我做了觀主,那師父您呢?遠遊四方給我找個師娘迴來?”


    長相頗具江湖好漢形色的丁經業笑罵一聲小兔崽子,卻沒了下文。


    烏鴉嘴晦氣是真晦氣,還真他娘說對了,這能咋辦?


    “師父.....”


    “嗯?”


    “你長白頭發了。”


    丁經業理了理散落發絲,看著越來越多的白發,大髯觀主笑了笑,沒說什麽。


    永憶江湖歸白發,欲迴天地入扁舟。


    他老了,也快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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