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紫霞拿到了崔正陽的位置信息,當即駕車直奔百旺村。


    在經曆了崔剛的去世後,百旺村一片死寂,甚至街道上的行人也很少,他們三五成群聚在家裏,各種小道消息層出不窮,更有為了村長的位置,密謀奪權,商議對策。


    崔正陽自從父親去世後,就跟換了個人一樣,不哭不鬧,也不跟外人接觸,將自己鎖在百旺村金島網吧的包間裏,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麽。身邊的方便麵堆滿了垃圾桶,1.5升的大桶礦泉水淩亂扔在一旁,隻是在網頁上不斷搜索著什麽。


    紫霞將車停靠在一旁車位上,戴上帽子和口罩就直奔網咖,看到店老板詫異的樣子,她直接亮出了警官證,詢問崔正陽的位置。


    店老板將手裏的瓜子放在一旁,指了指樓上,遞過了鑰匙。


    紫霞三步並作兩步直奔樓上,卻看到樓上的包間房門敞開,她走過去摸了摸椅子上的坐墊,還是熱的,眉頭緊鎖,看著樓上並無通道,急忙跑下了樓。


    “他人呢?”紫霞焦急質問道。


    “剛走。”老板漫不經心說道,就在紫霞上樓的間隙,崔正陽已經收到了消息,藏在衛生間迅速跑下樓。


    紫霞走出門,就聽到耳麥裏的朱時亥說道:“出門右轉,他沒走遠,戴著黑色帽子,藍色牛仔褲。”


    隻聽風一陣的聲音,紫霞的身影瞬間位移了八百個閃現,追趕著慌不擇路的崔正陽。


    轟隆隆,崔正陽將一旁擺攤的瓜果蔬菜一把推到地上,轉身看了看紫霞,發瘋一樣的狂奔。可在紫霞這樣的高手麵前,他的速度就跟烏龜爬一樣,飛身起跳,一把抓住崔正陽的後衣領。


    “嗖”的一聲,一道精光閃過,紫霞急忙躲避,那明晃晃的匕首從她眼前飄過,飛出一腳踹在崔正陽的腰間,一手握在他的手腕,嘎巴一聲,刀掉落在地,崔正陽啊的一聲慘叫,被踹飛在地。


    “你想要我的命啊,殺警察,你有幾條命?”紫霞指著躺在地上呻吟的崔正陽吼道。


    “我們隻是正常帶你問話,你抗拒什麽?”紫霞嘟囔著朝前走了兩步,正準備扶起崔正陽,猛然自己眼前多了兩個戴著麵罩的陌生人。


    那狠厲的眼神,讓紫霞忍不住退了兩步,握緊拳頭呈戰鬥姿態。


    “走,快走。”二人低聲說道。一人握緊拳頭,朝著一下踢出一腳,紫霞下意識攔擋,隻覺得胳膊酸麻,抬起來都費勁,鬆開拳頭使勁甩了甩。


    那人猛然躍起,空中二連踢直逼紫霞,眼見著朝著她的腦袋飛來,隻覺得身後一雙大手,將自己拉開,沙包大的拳頭迎著千軍雷霆之力頂了上去。


    咚咚咚,那人落在地上,向後退了三五步,在另一人的攙扶下,這才站穩。


    紫霞向後望了過去,心裏一陣暖洋洋,那寬大的胸膛,厚實的臂膀,正是林穆時。


    “走。”二人飛起兩根木棍,攙扶著崔正陽三繞兩轉間淹沒在人流中。贏紫霞正待要追,被林穆時拉了過來。


    “別追了,這種高手,整個安邑,除了王家那種臥虎藏龍的地方,沒別人了,他沒犯法,我們不能直接上去要人,這條路,不通了。”


    “就差那一點點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肯定是組長讓你告訴我的,老魏頭知道這次行動會泄露,又開始釣魚了,這老東西。”


    “紫霞姐,麥沒關。”朱時亥小聲提醒道,就聽到一陣爆笑之聲,慌得她急忙掐掉耳麥,摸了摸自己紅潤的臉頰。


    “社死了,社死了,哎呀,好尷尬呀,我怎麽就管不住我這張嘴呢。”


    “你手腕得去醫院趕緊處理一下,彈腿的力道,下午該紅腫了。”


    “沒事,沒事,就一腳的事,能咋,真是,大驚小怪。”


    “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句童謠。”


    “呦嗬,你還知道童謠呢,啥啦,說說。”


    “我們一起打疫苗,一起喵喵喵。打完,喵喵。”林穆時摸著自己的胳膊,滿臉難看的低聲喵,喵,把贏紫霞逗得咯咯直笑。


    社區門診處,紫霞一個勁的想要掙脫林穆時的束縛,“哥,哥,別了,我不要打針,我暈針,嗚嗚嗚。”


    “你這麽大人了,手腕處被踢兩腳,都沒喊疼,一個打針,給你嚇成這樣,上午讓你來看,你不來,你看看,腫成豬手了,打針好的快。”


    “呃,啊,呃,啊,不要,不要,哥哥,求你了,求你了,我請你吃大盤雞,別讓我挨針,我怕。”


    “雞個姥姥,這是組長安排的,咱倆被訓了一上午,為啥,組長心疼我們。這我要完不成任務,估計都要把我踢出督導組了,快快,很快的,大夫,大夫。”林穆時揪著一臉生無可戀的贏紫霞,歪著腦袋躺在他的臂彎裏,像一個模擬人人,被他拖著前行,像極了生活和自己。


    “我不要進去,我不要進去。”贏紫霞看到處置室的門框,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噌的站了起來。


    “來,把褲子脫一下,都腫成這樣才來,也不知道你這個老公怎麽當的。”大夫一臉嫌棄的看著扭扭捏捏的林穆時。


    “呃,打屁股上啊。”林穆時撓了撓頭,看著大夫白了他一眼,這紫霞可是個姑娘啊。


    “對啊,要不打你腦袋上。”大夫一邊拿著藥水,一邊擺弄著針頭,那射在天空中的些許液體,更是刺進了紫霞脆弱的心靈裏。


    “不要走,我怕。”林穆時覺得尷尬,捂著眼睛,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紫霞一把抓住胳膊。


    “多大個人,怕打針,不疼。”


    “嗚嗚嗚,我要找媽媽,我要找媽媽。”看著抹著眼淚梨花帶雨的贏紫霞,林穆時搖了搖頭坐了迴來,抱著紫霞的腦袋,還得咿咿呀呀的哄著。


    “放鬆,放鬆,不疼,啊。”大夫擦完藥看著緊繃的紫霞,拍了拍她的屁股安慰道。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咕嘎,咕嘎。”哼著搖籃曲的林穆時,摸著紫霞的滿頭秀發,看著她在自己的大腿上趴著趴著,就那樣睡著了。


    “大夫,能幫忙?”林穆時左看右看,實在不知所措,於是,他舉起了手。看到大夫走了過來,指了指紫霞尚未完全提起的褲子,尷尬的羞紅了臉。


    就那樣,哼著歌,哼著歌,背起疲倦的心上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的,搖著,晃著,走著,飄逸的長發,搭在肩上,這,應該是她,睡得最安穩,最幸福的一個覺了吧。


    急速的車流唿嘯而過,崔正陽被戴著頭套,隻覺得胸口一陣惡心,一個急刹停了下來。他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有風聲,有鳥叫,此後一路寂靜,不知道到了哪裏,隻聽嘎吱一聲,門開了。


    打開頭套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坐在布墊上的王繼業,笑著朝他招了招手,他的身旁,站著一個戴著麵罩的中年人,那粗厚的老繭肉眼可見,是個用掌高手。


    身後的兩人隻是鞠了一躬,就退了下去。崔正陽向前走了兩步,坐在王繼業的對麵,拿起案幾上的幾片刺身塞進了嘴裏,狼吞虎咽。


    “知道了?”


    “嗯。”


    “怎麽想的?以後呢?”


    “沒想,過著。”


    “你爸。”王繼業放慢了語速,抬起茶壺,給崔正陽續了一杯。


    “不是你殺的,我在查。”


    “渠道挺多,我低估你了。”


    “我們崔家,在魏晉隋唐,就是第一大姓,清河崔氏,族譜在我們家,沒那麽容易被打垮。”


    “嗯,共贏,就是你的選擇了?”


    “算是吧。”


    “我怎麽做,你才能放心把地給我?”


    “我爸就是因為貪,總想要更多的錢,放心?價值就是定心丸,你殺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除了我哥倆,百旺村,誰也平不了。”


    “嗯,你比你爸,厲害。我會盡全力推動拆遷,也會給到你相應的地位,隻是你哥哥。”


    “懂,人質嘛,什麽時候合同擺在你跟前,我哥哥,啥時候放。”


    “聰明人。”


    “我要參加海選賽,並且進入正賽,這個安邑,不是我的舞台,我太嫩了。我要像王鼎文一樣,他就是我的榜樣。”


    “好,你還有什麽要求。”


    “我爸琢磨那點東西琢磨了一輩子,如果你成了,送他一件在墳前。”


    “簡單。”


    王繼業看著手裏的彌勒佛笑嘻嘻的樣子,將它丟在一旁,轉手拿起了名貴的沉香,插在關老爺的金像前,拜了兩拜。


    聽到一陣敲門聲,王驍文徑直走了進來,在關老爺像跟前跪地磕了兩個頭,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一口咬了下去。


    “準備的怎麽樣了?”王繼業開口問道。


    “二叔全權操弄海選賽,我聯係戰隊人選,差不多了,明天十個人來試訓。分兩撥,我先去砸一砸那個什麽興業網咖的場子,輸了的,直接走人。”他嵌著二郎腿,衣服也拉開了拉鏈敞在那裏,非常隨意。


    “你這種試訓方法,夠簡單粗暴的。連一個網吧戰隊都打不過去,確實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


    “嗯,我也看看這個斯時同懷的實力到底如何,為什麽敢公然挑釁我們家的地位,一群不知死的東西。”


    “崔正陽和萬坤一的矛盾,你抽空調解一下。”


    “嗯?”王驍文不可思議的看著父親,那不容置否的眼神,讓他隻能迴了句哦。


    “一會路過你二叔那裏,看看胡斌咋樣,這次海選賽,別讓他抽空跑了,他不能落在警察手裏。”


    “嗯,我問問,二叔辦事你還不放心。”王驍文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朝著王繼業擺了擺手,雙手插兜搖著腦袋離開了。


    嘈雜的盛業網咖裏,大廳裏正在施工,王驍文領著萬坤一慢慢穿行其中。伴隨著網咖深處一道卷簾門輕輕拉起,二人走進了新世界。


    王勝業嘴裏叼著雪茄,摸著自己的絡腮胡子,在鏡子裏看著優雅的自己,不自覺跳起了舞。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王驍文笑嘻嘻走了進來,“二叔,有雅興啊。”


    “阿文啊,哈哈,玩玩,怎麽了?”


    “我看看海選賽的對手,尤其是那個斯世同懷。”


    “哈哈,不用你說,安排了,在所有的報名隊伍裏,他們組的隊伍,最少。”王勝業笑著指了指王驍文。


    “但最強,這是簡介,你看看。”說著扔過去了一遝文件。


    “二叔,你放過我吧,九年義務教育裏,我是那個漏網之魚,你讓我看這個,不看。”


    “哈哈,你爸啊,跟你相反,這兩天那家夥,諸葛亮上身了,在家瘋狂補習呢,這不,我也得被迫跟著。”


    王勝業拿出了自己正在閱讀的中國古代兵法大全,“全是文言文,不過,我隻看翻譯,就那,拿著就犯困,我比你頭大。”


    “二叔安排好就行,對了,胡斌,我爸讓問問咋樣了,我都不想搭理他,渾身生瘡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勝業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是被發現了,看著王驍文漫不經心的樣子,立即說道:“梅毒啊,誰敢接觸,死了,昨晚死的,他連父母都沒了,沒人知道他咋死的,再說了,那種病,是他風流,與其他人有什麽關係,你說呢。”


    “哈哈,二叔,我就說他得梅毒死了,膽小懦弱又不經事,還想吃我一輩子,我怕他?笑話,走了,二叔。”


    “嗯,慢點啊,開車別那麽飆,這個時候收斂些,誰都知道你有全安邑最好的車,少點麻煩最好了。”


    “知道了,二叔,你忙著,小的這就告退了。”王勝業擺了擺手,笑著看著侄兒走出門外。


    安邑的西山陵園處,狂風卷挾著樹枝,將他們晃動的四處搖擺,絲毫不顧念他們那弱小的身軀。


    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人捧著一束菊花,放在了墓前,雙手合十,拜了三拜,眼淚滴答落在墓碑上,無聲啜泣著。墓碑上什麽也沒有,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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