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修扶著額頭,微微笑了笑,起身消失在人流中,林斯時和紫玉驚詫的看著賀翔鷹,手裏握的智能手機也是全程錄下了賀翔鷹的話,而且,路人也有許多將這一場景完全記錄了下來,賀翔鷹這一行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拿出了手機,撥通了110,林斯時急忙拉著紫玉,出了網咖,複雜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本身有著正義使命感的他,深深為賀翔鷹反抗霸淩的行為點讚,可是,接下來的強奸,殺人,這麽多敏感的詞匯,讓他無法保持淡定,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陰謀裏。


    賀翔鷹的突然發難,與大叔掃黑除惡的節奏部署,似乎有些不太一致,可大叔讓他去說這些事情,是不是有些利用的手法。他腦子裏想著剛才的事情,紫玉喊了了他幾遍,他都沒作答,紫玉以為他被嚇著了,也沒有打擾他,二人就那樣,在某個路口簡單打了個招唿,就彼此迴了自己的家。


    軟包撲救的問詢室內,紫霞身著製服,英姿颯爽,帶著筆記本,坐在了椅子上。黃蕾燙著的大卷發也成了整齊長發,手上戴著精鋼手銬,在執法人員的安排下,坐在了問訊椅上。


    “知情同意書,請簽字。”紫霞將一張白紙遞在了她的身前,笑著說道:“那時候你關照我,我很感激,喝水。”


    “你是警,我是妓,咱倆,尿不到一個壺裏,我,就是看你可憐罷了,沒想到,可憐的卻是我自己,可笑。”他冷哼了一聲,嘶溜了一口,感覺稍微有些燙,便又放了下來。


    “沒有什麽人是天生低人一等的,也沒有什麽人就天生優秀,梁紅玉為妓,嫁給韓世忠,黃天蕩大捷,金人聞風喪膽,小鳳仙,京城名妓,與蔡鍔互為知己,征討袁世凱,維護共和。人,不在於自己什麽身份,而。”紫霞話音未落,黃蕾將手裏的熱水遞了過來,盯著她說道:“妓女喝的水,你敢喝嗎?”


    紫霞愣了一下,黃蕾冷笑一聲,“說這些狗都明白的大道理有什麽用,警官,別在這浪費時間了,有什麽意義呢?”她摳著指甲裏的泥垢,冷笑了一聲,她以前那麽愛幹淨的姑娘,什麽時候也這麽不注意保養了。一朵朵豔麗的牡丹在陽光下散發出令人心醉的芳香,她閉上眼,穿上潔白的紗裙,翩翩起舞,兒子在一旁靜靜追逐著自己,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


    “咚咚。”一聲敲門聲將黃蕾的思緒拉到了現實,林穆時走了進來,將紫霞拉了出去,“幹啥啊,我審犯人呢。”


    “組長說,讓我們觀摩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審訊,你這樣,是不會有突破的。”林穆時攤了攤手,紫霞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著樂舒身著筆挺幹練黑色警服,從二人身旁莊嚴肅穆,神色飽滿走了過去,二人急忙跟著走了進去。


    黃蕾看著麵前這個中年人,心下便犯怵,就連紫霞都乖乖站在身後,難道自己犯得事,大了?自己隻是穿著暴露,稍微有些擦邊,不至於出動這麽大的領導吧。


    樂舒看著麵前那杯微熱的白開水,順手端了起來,做了個cheer的動作,揚起脖子一飲而盡,起身,又倒了一杯,裏邊放了一片大菊花。


    “公家單位清苦,菊花茶,下火,清熱,來一杯。”說著走上前,將茶水放在黃蕾的手邊。


    接著對記錄的人員說道:“你先出去吧,一會我叫你進來,穆時,你來記錄,紫霞,你坐我這。”


    看著記錄人員走了出去,樂舒雙手搭在一起,開口說道:“姑娘,安邑除了大盤雞和餅子加肉,你還喜歡吃什麽?我可是對安邑心馳神往啊,這一次特意來,就是嘴饞了。”


    黃蕾冷著臉,無所謂的態度說道:“破地方有啥好吃的,沒什麽感興趣的,吃膩了,爛慫大盤雞,麵條硬的跟老奶奶的褲帶一樣,有個求吃的。”


    “美女,上電視的,你要不重新組織組織。”


    “啊?哦,咳。”黃蕾清了清嗓子,“安邑,大河之畔,關公故裏,五千年的文明之都,擁有最早的鹽鹵池,石器時代遺址,還有香甜脆爽的紅通通大蘋果,可以不,領導。”黃蕾笑嘻嘻的說道。


    “不錯,不錯啊,就是嘛,家鄉嘛,總有一些是可以拿得出手的,萬一被全國人民看到,你還是宣傳的一把好手呢。”樂舒打趣道。


    “我這事,不至於去今日說法吧,要不我感覺安邑要是以這種方式火了,那市領導可能得扒我三層皮。”


    “那不至於,不至於,去地裏偷菜被炸彈落在身旁,嚇得他叫喚偷個菜不至於用炮轟我吧,你這事,輕的跟鴻毛一樣,別有心理負擔。”


    “哦哦,多謝領導,多謝領導,唉,你怕不是哄小女孩了吧,大叔。”黃蕾慢慢放下了一些戒備心,嘴角也有了笑容,開起了玩笑。


    “哎,你們吃過那個王記宮廷桃酥不,酥而不膩,唇齒之間的香甜,迴味,美得很。”說著樂舒吧唧了一下嘴,眼神望了一下天花板,滿是幸福。他餘光瞥了一眼黃蕾,發覺她收起了所有的笑容,下意識的拿起了水杯抿了一口。


    “組長,你說的是不是這個啊,我昨天剛買的。”紫霞站起身,拎了個宮廷桃酥的禮盒,他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裝,從裏頭拿出來一塊,遞給了樂舒。


    樂舒咦了一聲,隨即露出笑容,張起嘴咬了一口,笑道:“是宮廷桃酥,隻是,跟王記還差了點,那個味道,實在懷念。”


    這時,掃黑辦的工作人員敲了敲門,林穆時打開門,從他的手中接過了尚有餘溫的桃酥。


    樂舒搓了搓手,笑嘻嘻的拿起了一塊,“自掏腰包,來,嚐嚐,都嚐嚐。”樂舒每人發了一塊,尤其在黃蕾的麵前,他輕手輕腳擱在那裏,紳士性的做出了個請的動作,便又迴了自己的座位。


    “那是我第一次跟著魏組長來安邑,他扣扣搜搜,隻請我吃了一頓桃酥,還在那扭扭捏捏,說是排了三個小時的隊,才買上,那我不信邪啊,於是,第二天一大早,8點,哈哈,也不早,沒想到,到了那,毛都沒剩。”樂舒迴味著嘴裏桃酥的味道,也迴憶著和魏無修的友情,不一會,一塊桃酥便下了肚,正準備吃另一塊的時候,贏紫霞一把全都摟了起來,擺擺手,說道:“您血糖高,不能再吃了。”


    “唉,好容易出來一趟,咋啦不能吃,我加錢,加錢行不?就一塊。”


    “師娘知道了又要罵你了。”


    “哎呀,你倆不說,不就得了,給我,給我,就一塊。”


    樂舒可憐巴巴的望著紫霞手裏的人間美味,舔了舔嘴唇邊上的殘渣,可是紫霞那倔強的模樣,讓他不情願的坐迴了座位,眼珠子滴溜溜轉。


    “他可以吃。”一直沉默的黃蕾開口說道,當三人目光移過去的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麵,麵前的桃酥,也被咬了一大口。


    “這是麥芽糖做的,那時候,爺爺已經診斷出糖尿病,肺癌,再也不能吃桃酥,我看著母親天天在攤前忙碌,就偷學著做,他們用蜂蜜做,我就給爺爺用麥芽糖做,當看到他再次吃著桃酥的時候,我那個時候,好開心。”黃蕾抹了抹眼淚,她撩起了頭發,笑著將那個桃酥,都吃了下去。


    “這個桃酥店,以前根本不是王記,而是黃記。”黃蕾眼睛突然露出兇光,惡狠狠的說道,就像是有人想要搶奪她心愛的東西一樣。


    “不會呀,當初魏組長來的時候,已經,七八年前了,位置,也一直沒變,南城。”


    “南城柳巷清水路64號。”黃蕾記得十分清楚,因為,她的爺爺,就是黃記桃酥的手藝傳承人,也正是靠著那個不大的店麵,養活了一大家子人的生活,那個時候她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老林花生糖,別的小孩幾個人吃一個,自己已經成袋買在了家裏,每次去爺爺那裏,都會有不同的零食,大辣片,香蕉,小當家,豆腐腦。可那一切,在王繼業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以後,全部打亂了。


    那個時候的王繼業,破爛混混一個,被人追著滿安邑亂跑,自己看他落魄,就將他接了家裏,那是王繼業第一次吃桃酥,他記住了那個味道。小姑娘對社會人物多麽崇拜,三兩下之間,竟是有了傾慕之心,誰曾想。他卻利用這份情感,攛掇著父母投資,欠下巨額債務的父母隻能將店鋪抵押給了他,從此改為王氏桃酥。


    爺爺本就病重,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而且,王繼業本就是已婚人士,知道了自己和他的齷齪事,反倒自己成了那個人人喊打的小三,父母認為自己丟了臉,甚至家都不願意讓她迴。在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到底什麽才是生活。


    “你們憑什麽認為你們能將理想集團打垮?能將資本力量打垮。在金錢麵前,親情都不值一提,何況陌生人的一句話。”黃蕾抬頭問道,這一問,也是替整個安邑百姓在問樂舒。她也在慢慢迴憶著往事,一段不想被記起來的往事。


    “打垮?你小看我們了,我們要的,是打死,連根鏟除,讓他們受到法律的製裁,人民的唾棄,我們的背後,是國家,是社會主義製度,豈能任由這些蛀蟲,去腐蝕我們優秀幹部,欺淩我們人民,這個國家,不是資本的國家,是人民的國家,相信這一點,就相信了我們此次來的決心。”樂舒摸著警徽,像是在莊嚴宣誓,他的內心,燃起了無限鬥誌,生而無畏,戰至終章,掃黑除惡,至死方休。


    身後的林穆時和贏紫霞,也站了起來,眼神堅定的看著黃蕾。


    “你們內部有問題,我也不會說,什麽時候,我看到你們的掃黑效果,我才會說。”黃蕾平靜說道,隻不過,這一次的她,似乎感覺到了樂舒的人格魅力,她想和盤托出,可生活經曆讓他抑製住了那股衝動,她想再等等。


    “好,那就約好,等掃黑除惡取得成效的那一天,我可以吃你親手做的桃酥嗎?就像,給爺爺吃得那一種。”樂舒向她伸出了手,那慈祥而又溫和的笑容,讓她一度以為,爺爺的靈魂重生了。


    贏紫霞走了上來,抱住了她,臉頰貼在她溫潤的臉蛋上,“黃姐,我也想吃,生活的選擇千千萬,我喜歡快樂自由的你,像風一樣,吹的人心癢癢的,黃姐。”紫霞就那樣躺在她的肩膀之上,扶著她的纖纖玉手,摸上了自己的秀發。


    黃蕾沉默了,自從她輕賤自己以來,別說擁抱,就是朋友,都沒得一個,沒人喜歡她,她們總是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冷眼相待,所以她拚命賺錢,負心漢就是負心漢,貪圖她的美貌,卷走了他最在乎的東西,除了留給她一個孩子以外,其餘的隻有無盡的悲傷。


    她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最不幸的人,生命在那一刻以後,再沒有任何的價值,她整日混跡於夜店等風月場所,錢,大把大把的撈了迴來,她要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王繼業,自己親人都可以背靠他們,自己憑什麽不可以,反正,你們,從來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麵對樂舒和紫霞,她有了一絲親近和溫存,那一刻的她,似乎想起了自己最純真的時候。


    看著三人對著自己微笑,轉身走了出去,她想說什麽,卻覺得喉頭哽咽,什麽也沒說出來,其實,她隻是想說一句,謝謝。


    東城柳巷內,兩排高大的柳樹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那彎彎的柳葉,和微風親密接觸,柳樹旁的躺椅上,坐著一位老人,看著孫女和小夥伴們開心玩著跳皮筋,搖著手裏的芭蕉扇,慢慢的露出笑容,在微風中悠悠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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