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葉舒雲和鍾宇也同時看向江暉,而江晟低頭無聲地笑。


    “在我看來,是端正的。”江晟說。


    江暉緊咬牙關,沒有說話。


    “這樣啊。”張簡說。


    “……”又是一陣沉默,無人出聲。安靜了許久,久到江瑄和江瓚都來了,他們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的江暉,而那四人卻是好好的坐在草席上。


    “爹,你怎麽坐在地上,也沒人給你拿把椅子。”江瑄走進牢房,瞪了在外麵的下人一眼,之後作勢要扶起江暉。


    江瓚也走到江暉另一側,一起彎下腰去。江暉揮頭讓他們二人不要動,之後自己開始調整自己的姿勢,他先抽出了一條腿……


    “等的我都餓了,那這事就徹底過去了,不如咱們先去吃飯吧。”張簡先開了口。


    江暉的動作停住,抬頭看向張簡,他以為張簡是不想真的把事情做絕,畢竟這樣得罪了江氏,他們也不會好過。江暉也連忙起身,要引著張簡出去。


    地上的三人都站了起來,葉舒雲先走了出去,接著是張簡,


    葉舒雲走到牢房門口,迴頭等著張簡,同時問道:“一天沒吃飯,走路虛不虛?”


    “肯定虛啊,我覺得整個人的上半身都是空的,隻有腳最重。”張簡說。


    葉舒雲笑了笑了,攙扶著走到自己身邊的張簡。


    鍾宇在二人後麵,他路過江瑄的時候,衝著她笑了一笑,可江瑄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鍾宇毫不在意地越過了江瑄去追張簡和葉舒雲,江瑄沒看見的是,鍾宇在和她錯過身之後,臉上的表情,就完全地變了。


    等所有人都走出了那間牢房,江晟自己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原來的位置,低著頭,沒有聲音。江暉在最前麵走著,伸出手臂,做出請的姿態,可張簡三人就那麽停在了門口,鍾宇甚至開口衝江晟喊:“江兄弟,快起來了,出去吃飯啦!”


    江暉一看,連忙說道:“鍾小公子,這是我江氏的犯人,他犯過的錯實在不能原諒,所以他不能出來的。”


    鍾宇理都沒理江暉,接著喊在裏麵坐著的江晟。江暉被刻意忽略,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看著張簡。張簡也沒有理他,就那麽靠在葉舒雲身上,不動地方。倒是江瑄先有了反應,她指著鍾宇說鍾宇放肆,讓他別太過分。


    鍾宇掏了掏耳朵,接著叫江晟。


    江暉看他們態度堅定,便也對著裏麵的江晟說:“既然張公子他們都想讓你也出來吃飯,那你就先出來吧。但你犯的錯,可不是那麽容易過去的。”


    江晟仍然坐在那,背對著眾人,低著頭。如果有人能在他旁邊從底下往上看他的表情,就會發現,他在笑,咧著嘴無聲地大笑,甚至於都笑出了眼淚,他笑得很用力,為他的那些心腹下屬,為他自己,更為他那些即將到手的權力。


    終於,在江暉要再次開口的時候,江晟從草席子上坐起來,走了出來,他出來的時候仍是迴頭看了看他剛在坐著的牢房。旁邊那個,是結束;眼前這個,是開始。


    看到江晟走出來,張簡和葉舒雲才抬起腳步接著走,而鍾宇則後退了一些跟江晟走在一起。出了地牢,天邊已經出現了亮光,一行人在越發明亮的道路上,前往主院的客廳。


    這一路,對江晟來說,是他開始走上的光明坦途。對張簡三人而言,是他們開始的道路。對於江氏的其他人來說,這隻是他們未來每日都要熬過的枯燥的時光。


    他們到客廳時飯還沒做好,江氏先給他們端來了一些點心。葉舒雲嚐了一口就放下,說太甜了,不愛吃。張簡和鍾宇就把她麵前的一起給吃完了,江晟也慢條斯理地吃起了他麵前的點心,吃的也挺多。等三人都填完了肚子,早飯還沒上來,於是鍾宇就說要洗熱水澡,江晟聽了,說他院子裏的泡澡池大,他們三人可以一起去洗,免得半路出意外。


    最後張簡三人都跟著江晟去了他的院子,還吩咐到時候直接把飯菜都端到那裏去。江暉沒有攔他們。


    等到三個一同泡澡的男人出來,就看到客廳裏,葉舒雲已經濕著頭發,在桌子旁吃起了飯,吃的很香。鍾宇見了馬上吱哇亂叫地衝到桌子旁坐下,接著吃了起來。江晟最先吃完,他等三人快吃完,江晟就叫旁邊守著的下人去叫江暉,說是讓江暉上這裏來談談。


    看著走出去的下人,鍾宇問江晟:“這是你的人嗎?”


    江晟喝了一口茶,說:“我都幹那事了,我院子裏的人還能給我留下?”


    “那我看他們也是真的聽你的話呀。”鍾宇疑惑,按理來說,這些江暉派來的下人,應該不會對江晟表現得這麽發自內心地尊敬才對,應該是帶著監視,隱晦色彩的眼神才符合常理。


    “因為他們都是我親娘身邊的人啊。”江晟自然說道。


    “啊,你娘給你的,你哥沒意見?”鍾宇說。


    “有意見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去反駁,也就隨她了。”江晟說,“而且我親娘怕我哥的人故意虐待我,放她自己的人更放心”


    “你一直親娘親娘的叫,難道是你先前說的一母同胞是給外界看的,其實這之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家族倫理大戲與豪門隱秘,你哥不是你娘親生的?”鍾宇又開始幻想。


    “當然是親生的了,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嘛,她可不願意看我們手足相殘。”江晟說。


    “那這手心手背的厚度也差的太多了吧,你都殘害你手足的下一代了,你娘還這麽向著你。”鍾宇說。


    “嘖,我不是也早就說過了,我娘她有點重男輕女。”江晟說。


    “所以,就是因為你殘害的是你哥的女兒,所以你娘不在意是嗎?”


    “答對。”


    “……”鍾宇皺著眉頭不說話。


    沒了鍾宇說話的飯桌,很安靜。鍾宇又皺了一下眉。


    “我不說話你們就沒有話說了嗎,多交流一下啊,不要覺得生疏就不說話,一會兒不還是得談條件嗎,通通氣兒啊。”鍾宇開口。


    “就我在你們旁邊觀察的這麽些天,我認為這二位不是因為生疏才不說話,而是因為他們吃飯的時候一向不說話,在路上你們吃飯的時候他們也隻是聽著你說話。”江晟委婉地對鍾宇點出張簡葉舒雲二人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鍾宇翻了個白眼,又端起碗夾菜。


    江暉踏入客廳的時候,飯菜早就被收拾了下去,而四人在晨輝下,在靠椅上,甜美地睡著。跟在江暉身後的江瓚和江瑄,看到這個場麵,沒有說話,隻是皺眉表示不滿。


    “咳咳,張公子,江某來了。”江暉出了聲,喚起四人。


    葉舒雲老遠就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了,但她不想理,繼續閉目養神;鍾宇也是在夢裏聽到了江暉等人到門口的腳步聲,但沒叫他,他不理;江晟沒睡,沒有為什麽,就是不理;唯有張簡,是真的不理,因為他還睡著,細聽,還有輕微地鼾聲。


    江暉看著仍然閉著眼的四人,自己走到了一邊的椅子坐下,張簡坐在主位最大的那張椅子上,右邊是葉舒雲,左邊是江晟,鍾宇在葉舒雲的旁邊。江暉坐的地方,是跟江晟隔著一個位子的椅子。而江瓚和江瑄則站在了江暉身後。


    江暉看得出張簡真的睡著了,也看得出其他三人就是不想睜眼,可他不在意,他隻想跟張簡說話。雖然他知道,現在這種時候,讓張簡休息好才更能表現出友善的態度,可是江暉等不及,他害怕等張簡休息夠,他們再談判,門會消失。


    所以江暉又輕輕地叫到:“張公子?能否晚些時候再休息,張公子,醒一醒……”


    張簡隻覺得自己身上哪裏都疼,而且屁股也有點麻,又覺得遠遠地有聲音傳來,那聲音飄渺又空靈,突然,他又覺得自己鼻尖癢癢的,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從鼻尖鑽進腦子。張簡慢慢地睜開了眼,之後,看到了眼前黑黑的球狀物,還有在一旁拿頭發掃自己鼻尖的葉舒雲。


    黑黑的球狀物是鍾宇的後腦勺,葉舒雲拿鍾宇的頭發弄醒張簡。原來江暉叫了張簡好久,可張簡仍然沒醒,甚至唿嚕聲更大了一些。直到旁邊的葉舒雲,葉舒雲旁邊的鍾宇,再到江晟,都睜開了眼睛,看著睡得正香的張簡。鍾宇看他竟然真的能睡得這麽沉,就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張簡身邊,葉舒雲也同時起身。於是最後,鍾宇把自己的頭湊上去,葉舒雲拿他的頭發掃張簡的鼻尖。


    張簡睜開眼就看到了這驚悚的一幕,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趕緊推開了兩人,平複自己的心跳。


    江暉看到張簡醒了,連忙說:“張公子,實在是打擾了,隻是那事我不敢拖,等我們聊完,您再好好地休息,好嗎。”


    張簡抬起眼皮看了江暉一眼,沒廢話沒寒暄,說:“恢複江晟在江氏掌握的一切權柄,且在我們走後,不得以任何理由去罷免江晟的職位。”


    “將江氏管轄下的城鎮分出一座,給隨意一個氏族管轄。”


    “派些江氏養的族兵,把他們的弱點把柄親人都羅列出來,之後將這些人都送到鳳陽鎮聽鍾北差遣,並且他們的家人也要去到那裏,派出去的那些人個跟江氏再沒關係,具體出去多少人,到時候等我通知。”


    “從現在開始,給你三天時間,讓所有在江氏域內的人都知道,三天過後,江氏所轄城鎮,隻許進,不許出,你要約束好來到你城鎮中的每一個人。”


    “我要江氏未來三十年,不向外界傳遞任何消息,不與外界做出任何聯係,不與外界通商。”


    “這些,是我消除鑰匙上禁製的條件,聽、清、楚、了、嗎?”張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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