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煙並不想讓蘇佩清知道自己是“蜀中唐門”繼承人這件事,但她也不為此擔心秘密會泄露,因為唐門門規森嚴,如此機密之事,除了唐門嫡傳弟子外,他人是無從知曉的。


    可為什麽佩清竟然知曉了此事?


    唐門門規蘇佩清也是了解的,他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笑道:“紫煙,這件事是小公主告訴我的。”


    唐紫煙駭然道:“可是小公主怎會知道我唐門如此機密之事?”


    蘇佩清道:“她也是無意間從錢玉柔口中得知的,但當時我們並未放在心上,因為錢玉柔的十句話裏有九句是假,但萬萬沒想到錢玉柔說的這件事竟然是真的。”


    唐紫煙既驚又怒,道:“我想此事一定是唐笑告訴錢玉柔的,為了她,唐笑不僅背叛了唐門,更不惜對二妹紫菁狠下殺手,更何況是這件事。”


    蘇佩清劍眉微皺,話鋒卻立刻轉到了唐紫菁身上,聲音裏也透出了濃濃的關切之意,道:“那紫菁現在怎樣了?”


    在事情與人之間,蘇佩清始終選擇的是人。


    這便是他最吸引人,最可愛之處。


    他代表了人類精神世界的善與美。


    唐紫煙幽幽吐出口氣,臉上也終於泛起了笑意,道:“幸虧紫菁學過‘金蟾息神功’,才逃過此劫,若不然,定會被唐笑、錢玉柔這兩人害了性命。”


    蘇佩清也鬆了口氣,沉吟道:“紫煙,既然小公主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想王動或許也能知曉這個秘密。”


    唐紫煙膚如凝脂的臉上漸漸泛起了憂慮之色,雙眉緊皺,道:“佩清,你的意思是王動想引我們唐門眾人前來這裏,而後以逸待勞對付我們?”


    蘇佩清遂點了點頭,道:“紫煙,如此一來,你覺得你們唐門對王動的‘西北秦門’勝算有多大?”


    唐紫煙思忖良久,終於雙眉微展,道:“我三叔唐無語已迴到唐門,以我對‘西北秦門’的了解,即便我們千裏迢迢而來,至少也有七成勝算。”


    蘇佩清詫異道:“依王動的行事風格,這樣的勝算他是不會出手的,可是他仍然這樣做了,這倒有些奇怪。”


    唐紫煙竟不由得心頭一緊,蹙眉道:“他既是朝廷的人,莫非這是朝廷的意思?”


    蘇佩清又沉吟良久,終於緩緩道:“我想有兩種可能。其一,他是在奉朝廷之命在辦事。其二,他是想借朝廷之手鏟除唐門,稱霸江湖。”


    唐紫煙狐疑道:“我們唐門從不輕易涉足江湖,更別說廟堂了,朝廷沒理由這樣做,所以,我覺得第一種可能不大。”


    蘇佩清卻歎了口氣,道:“紫煙,你可還記得昔年南楚的‘七王之亂’?”


    唐紫煙不禁怔了怔,斂額喃喃道:“‘七王之亂’?”


    她沉吟俄頃,似已搜尋到了這片記憶,不禁歎氣道:“當年南楚‘七王之亂’,忠王馬忠聲依仗著唐門之力滅掉了其他六王而稱帝,唉......這也成了唐門近百年來犯下的最大錯誤......莫非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她雖是在問蘇佩清,心裏卻早已有了答案。


    她的瞳孔已開始擴張,掌心不知何時竟也沁出了冷汗,心裏更是忐忑不安起來。


    蘇佩清緩緩道:“朝廷絕不允許任何威脅到自己的力量存在,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王動奉朝廷之命的可能性極大。如今的‘西北秦門’,更像朝廷放在江湖中的一個眼線機構,它的作用就是用來對外鏟除一切能對朝廷構成威脅的人或組織。”


    唐紫煙娥眉緊皺,黯然歎息道:“如今‘財神’被滅,上官樓已死,北方江湖最強勁的兩股力量被滅,而南方便隻剩下我們唐門了。”


    蘇佩清也歎了口氣,道:“隻要對朝廷構成了威脅,朝廷定然不會放任不管,但朝廷很謹慎,不會令江湖之人看出真正出手的是他們,隻會想法子令江湖人覺得這隻是江湖門派組織間的爭鬥。否則一旦江湖人明白過來,定然會聯合起來共同對付朝廷,到那時,勝負之數也未可知,即便朝廷最終取得勝利,也會令其元氣大傷。”


    唐紫煙手心的冷汗已越來越密,她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好毒辣的手段,如此一來,江湖各派勢力便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滅,而這些人至死都不會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是誰。”


    蘇佩清又緊緊握住了唐紫煙的手,他發覺唐紫煙的掌心已布滿了冷汗,愧疚道:“紫煙,你真不該來的,我對不起你。”


    唐紫煙強忍住眼淚,反而勸慰道:“佩清,這不能怪你,誰也料想不到‘西北秦門’隻不過是傀儡,而真正的主謀竟然是朝廷,不過我相信,以我三叔的智謀決策,定然可化險為夷,避過這場兇險。”


    唐紫煙口中雖如此說,但她的心裏卻是忐忑的、愧疚的。為了自己的感情,她已將整個唐門置於危險之地,她發覺自己竟已變得很自私、很狠心,甚至還有些討厭。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過自己。


    她很想克製自己的情感,但當她一看到蘇佩清那張可愛、英俊、迷人的臉,想到與他在一起的愉悅、溫馨、幸福時光時,她又無法說服自己舍掉這段感情。


    一個人的感情真的可以被說服、舍棄嗎?


    他們之間的情感是純淨的、真摯的、熾熱的、溫暖的,她深愛著蘇佩清,他知道蘇佩清也同樣深愛著自己。


    從蘇佩清的眼神裏,她看到了自責、愧疚、憂慮、難過。她怎能忍心看著心愛之人為了自己而愧疚、痛苦、憂愁呢?


    可是現在她又能怎麽辦?又能做什麽?


    她何嚐不是痛苦的、矛盾的、自責的、愧疚的。她的心已亂如麻,更無法判斷接下來該怎麽辦,該做什麽。


    她的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淌過臉頰,流進脖頸。


    這時,那雙溫暖而熟悉的手掌又輕輕撫上了她流淚的臉頰,她內心的痛苦終於在這股暖意下稍微緩和了一些。


    她凝視著他,他也凝視著她。他柔聲安慰著她,她也伸出微微有些顫抖的手,輕撫著他細膩的臉頰。


    他們相互安慰著,鼓勵著,盡管此刻他們的內心已變得不再堅強。


    坐在不遠處的小公主凝望著蘇佩清與唐紫煙此時的樣子,心裏真是感慨萬千,不禁幽幽歎了口氣,一旁的卓不凡聽到歎氣聲,詫異道:“小公主,你怎麽了?”


    小公主黯然歎息道:“唐姐姐那麽厲害、聰慧、了不起的一個姑娘,遇到了心愛之人也會犯糊塗病。”


    卓不凡眼珠子轉了轉,卻笑道:“事情的詳情該由蘇兄告訴唐姑娘,你方才幹嘛那麽著急?好像火燒到屁股一樣。”


    小公主輕輕跺了跺腳,嬌嗔道:“哼,你懂什麽?人家不是替唐姐姐著急麽!”


    卓不凡笑道:“他們相見本是開心的事,你就不能讓他們先開心開心嗎?”


    小公主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了不起,你做得對,都是我的錯,好了吧!”


    卓不凡瞧著略微生氣的小公主,眸子又轉了轉,立刻話鋒一轉,笑道:“郎才女貌,蘇兄與唐姑娘真乃天生一對,小公主,你說是嗎?”


    小公主卻黯然歎息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卓不凡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小公主,你怎麽也突然變得如此傷感起來了?”


    小公主瞪起了眼睛,道:“哼,我可不像你沒心沒肺的,遇到這樣感人真摯的情感,難道不能令人傷感嗎?估計除了你呀,任何人見到這樣的情感都要忍不住傷感一迴的。”


    卓不凡笑了笑,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眼下我們要做的首件事就是找出一條生路,逃出生天,然後再傷感也不遲。”


    小公主目光四轉,苦笑道:“這鬼地方牆壁光滑得恐怕連壁虎都上不去,況且那裏又布滿了毒刺,怎麽逃?我看隻有蘇大哥的那個法子才管用,隻可惜......唉......隻希望老王能迴來......”


    卓不凡笑道:“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你說呢?”


    小公主撅了撅嘴,道:“那你趕緊想,好好想,和我在這裏瞎說話不是浪費時間麽?”


    卓不凡果真立刻閉上嘴,又將臉也轉了過去,小公主卻擰住了他的耳朵,沒好氣道:“你為什麽不迴答我?你是看見我煩了麽?”


    卓不凡苦笑道:“不是你不讓說了麽?”


    小公主慍怒道:“我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麽?你就不能先安慰安慰我麽?”


    卓不凡在心裏歎了口氣,賠笑道:“你先把手鬆開,這樣我怎麽安慰你呢?”


    小公主果然一把鬆開了卓不凡的耳朵,娥眉終於舒展,歎氣道:“算了,你趕緊想法子吧,我想靜一靜。”


    卓不凡想說什麽,小公主竟又瞪起了眼睛,隨後卻又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趕緊想法子去,能出去才是大事,等出去了我好好感謝你。”


    卓不凡賠笑道:“那你不生氣了?”


    小公主又撅了撅嘴,道:“我生不生氣你看不出來麽?”


    卓不凡隻能無奈地摸了摸後庭,呐呐道:“我,這......”


    小公主道:“好啦,我不生氣了,你趕緊想法子去,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人。”


    卓不凡還想說什麽,小公主卻已轉身向蘇青雲走了過去。


    卓不凡苦笑著,卻已不知在心裏歎息了多少次,喃喃自語道:“女人啊,女人......真是太奇怪了......老王,你就趕緊迴來吧, 你若迴來了,我一定把身上的銀子全都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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