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他的身體緊緊擁抱著親吻, 這樣的姿勢, 若不是衣物隔著,否則幾乎都已經是在做愛了。她精神渙散了許久, 在這一瞬間猛地驚醒以後, 終於用空閑的手用力去推他肩;謝擇益停下所有動作,略略支起身子, 她便猛地往後縮。


    謝擇益兩手拽著她的腳踝。輕輕鬆鬆, 她便沒法再挪半寸。


    “躲什麽?”他逼近來問。


    “沒有套,套套……”她突然語無倫次。


    “什麽?”他埋頭,沉聲問道。


    她噤聲片刻, 即使糾錯,“的確沒有condom……是不是?”


    他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 盯著她的眼睛說, “不打算為我生個寶寶麽?”


    她臉一紅,“現在還不行!”


    他皺著眉頭,“現在為什麽不行?”


    “起碼戒足三個月的煙……”


    “三月?”他輕聲笑著說, “我已經四個月沒機會碰煙了。”


    立刻又托著她的脖子將要吻下來。她偏過頭去躲,他便吻到她耳朵上。索性將錯就錯,順著耳後軟骨輕輕吻下來,然後咬住她的耳垂。


    一陣戰栗過後, 她試圖擋開他的手也沒了半點力氣。


    她閉著眼睛絕望又艱難的計算著:距離她離開中子實驗室有一年了沒有?今年沒有跨過去,她始終覺得自己體表輻射變異細胞沒有被完全代謝掉。


    謝擇益又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極輕而極為眷戀的吻以後,再無多餘動作。


    轉而將她整個人圈坐在他懷裏, 將她用力抱了抱,臉頰緊緊貼在她頭頂。


    爾後抱著她頭朝床頭一齊倒在枕頭上。倒下去時她驚恐的閉上眼,倒下去後卻發現下頭還有謝擇益的胳膊與大腿墊著。不得不說,謝擇益的懷抱實在是個極度舒服的地方,就這麽被他揉進懷裏,仿佛能把全世界的不安全都阻擋在這個懷抱以外。


    她好像誓不會被溫水煮青蛙,卻不知什麽時候起,便被這個男人的一點一滴滴、潤物細無聲的入侵到她的每一個極為脆弱敏感的神經末梢。


    她正感慨萬千時,便聽得這罪魁禍首貼著她的頭發、似乎極為懊喪的歎口氣。


    他的那個東西正貼著她的腿,被她撩撥起來的火氣仍還沒消。她將手伸出來將他抱著,心虛又愧疚的發問,“謝先生,要不……我用手?”


    “……”


    謝擇益被她鬧得有些哭笑不得。沉默無言一陣,抓著她冰涼的手塞迴他懷裏暖著,“別動。就這麽讓我抱一會兒。”


    她貼在他胸口小聲說:“對不起。”


    他在她頭頂吻了一下,輕聲說,“怎會怪你。是我……險些沒忍住。”


    兩人安靜的相擁著躺在床上。


    她腦袋貼著他的脖子安靜的聽了會兒樓下的電車聲與頭頂的唿吸聲,突然如夢方醒想起一件事。


    他說他四個月沒機會碰煙時,她便隱約記得看過紀錄片:許多國家逼涉嫌間諜罪的招供,有一條最可怕的叫作“不帶外傷”——顧名思義,逼供招數導致的傷全在皮下組織以內:內髒器官、血液、神經係統,等等。


    她想起他到家時的累極,以及躺在浴缸替他脫掉外套時,視線所及的肌膚與四肢,完好健全光潔,便沒由來的心一陣抽痛。


    便又小聲喊:“謝先生?”


    “怎麽了謝太太。”


    “你……”她斟酌了一下措辭,“這四個月,他們給你吃飽穿暖了麽?為難你沒有?”


    頭頂上沉默了一陣,她聽見謝擇益輕描淡寫的說:“怎麽會。不知你先生在英軍裏人緣口碑出奇好?最初在英屬東南亞,尤其沒人敢為難。”


    “嗯。”


    見她不大信的樣子,他又說,“不止沒瘦,還成功增重半斤。”


    “夥食很好的樣子嘛。”


    “隻一點,他們不怎麽允許我睡覺。”


    她心一揪,在他懷裏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她想起電影裏看過的畫麵:人質被綁在一張電椅上,一旦身體活動遲緩下來即視作進入睡眠,便會立刻被低壓電流激醒;或是長時間空無一人、高強度白光照射及絕對隔音的零分貝環境——她想象力匱乏,所能想到的許多人質就是這麽精神崩潰的。


    他神情裏的陰影轉瞬即逝,又笑著說:“他們請來幾十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輪換著使你先生幾十天接連夜不能寐。”


    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聽得她氣得抬腳踢他,“你當是去做了個大保健嗎?”


    他輕輕鬆鬆將她小腿夾住,有點好奇的問,“大保健是什麽?”


    她抽了幾次,都沒將腳丫子抽出來;氣唿唿的說:“就是你講的幾十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讓你夜不能寐!”


    謝擇益輕輕一笑,刮了刮她鼻尖,問,“你又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甚至還有condom。嗯?”


    她有點口吃,“從書、書上看來的。”


    “謝太太看的書還真是多,”他鬆開她的小腿,將她抱得更高一些,以使得兩人可以在枕上額頭靠著額頭的說話。而後謝擇益又問,“還看了些什麽?”


    她腦內兀自碎碎吐槽:我學了這麽多年的生物,臉皮磨礪到可以麵不改色和直男聊男性獨特人體構造的細部知識,甚至一本正經同一群男大學生詳細描述相應人體結構內部受刺激後,可能引起全套神經反射,以及分泌係統的整個受激活躍過程,了解的生理衛生知識恐怕多到嚇死人。


    可她忘了自己實戰經驗整個是一張白紙,紙上麵連半點字跡都沒有。


    而後她聽見謝擇益若無其事的說:“所以請不要擔心。謝先生一切功能正常,並健全好用。”


    她腦洞向來大得厲害。


    他話音一落,她臉色可察覺的立刻燒到耳根。


    謝擇益看著可愛,沒忍住輕吻一下她一受撩撥便立刻發燙的臉頰。


    旋即一本正經、又慢悠悠的故意笑著說道,“以後還長。一切都留給謝太太一項一項的慢慢試,不急。”


    ——


    謝擇益輕輕一笑,刮了刮她鼻尖,問,“你又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甚至還有condom。嗯?”


    她有點口吃,“從書、書上看來的。”


    “謝太太看的書還真是多,”他鬆開她的小腿,將她抱得更高一些,以使得兩人可以在枕上額頭靠著額頭的說話。而後謝擇益又問,“還看了些什麽?”


    她腦內兀自碎碎吐槽:我學了這麽多年的生物,臉皮磨礪到可以麵不改色和直男聊男性獨特人體構造的細部知識,甚至一本正經同一群男大學生詳細描述相應人體結構內部受刺激後,可能引起全套神經反射,以及分泌係統的整個受激活躍過程,了解的生理衛生知識恐怕多到嚇死人。


    可她忘了自己實戰經驗整個是一張白紙,紙上麵連半點字跡都沒有。


    而後她聽見謝擇益若無其事的說:“所以請不要擔心。謝先生一切功能正常,並健全好用。”


    她腦洞向來大得厲害。


    他話音一落,她臉色可察覺的立刻燒到耳根。


    謝擇益看著可愛,沒忍住輕吻一下她一受撩撥便立刻發燙的臉頰。


    旋即一本正經、又慢悠悠的故意笑著說道,“以後還長。一切都留給謝太太一項一項的慢慢試,不急。”


    ——


    兩人頭靠枕頭慢悠悠說會兒話,不多時她便在謝擇益懷裏睡得極熟。嘴吮著拇指,睡容極度安詳。


    他突然愣住。


    人生曾有一個時期,他時常做夢。


    那時從英國返港,篤信佛教的父親請人替他算卦。人人均得上上簽,獨給他四字“孤獨終老”。


    謝鴻當即如遭棒喝。


    他本不信這個,後來卻不知為何時常夢見自己第一次見到愛人的畫麵。


    那時他已經垂垂老矣,艱難推動輪椅走進育嬰室。


    她似乎是個早產兒,比周圍嬰孩都要小,全身發紅,宛如熟透。


    器官尚未發育完全便離開母體,照說她應當會覺得痛苦才是。可夢中他分明看見她在笑,滿足的吮吸著自己的拇指。


    這該是如何頑強的生命,如此渺小而脆弱,任何人不費任何力氣便能將她了結於此。可那笑容裏總有點別的東西,似乎將要憑一己之力撼天動地。


    至少他是被震住了。


    他立在那裏,用盡所有力氣祝她健康長命。


    她的生命還沒開始,而他已時日無多。


    也許那時他已是孤魂野鬼,終身未曾有過婚配對象。畢生無所怨懟,唯一所求便是臨終前來見她,僅此一麵。


    也不知是機緣巧合,陰錯陽差,多年以前他出現在她窗前,聽見她唱一首十分古怪的歌。


    他一直想問一問她下一句是什麽,卻一直都沒有機會,後來便也忘了。


    如今想起來也不急了。


    倘使真的有耐心一輩子都等下去,那便日後慢慢再問又何妨。


    他很困。第一次同她躺在一張床上,哪知怎麽都很難再入睡。窗外天已發白,懷中人睡夢中肚子叫囂起來,人卻還沒醒。


    謝擇益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十餘小時不曾進食。


    每日黎明烤製麵包的咖啡館,此刻第一鍋麵包出爐,方圓一裏內即刻拉響香氣警報,他記得她愛吃。


    輕輕將她塞進被子裏蓋好,起身出門時,突然見到留聲機上放著一碗黃白相間不明物,上麵擱著一雙筷子。


    他嚐兩口,端起來擱進廚房裏放下。


    窗台上,骨瓷碟裏清水養的水生植物也蔫作一團。


    謝擇益於是笑了。折返迴房換穿上外套,在她熟睡臉上落下一吻,出門買早餐與花。


    ——


    她醒來時,外麵已經十分熱鬧。


    一個溫柔明快的女聲催促道:“你快,快去叫她起來將衣服穿好!”


    另一個爽朗女聲輕聲發問:“你哥哥不是說,叫她多睡一會兒麽,別去吵她?”


    這一個說:“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葛太太都到樓下了,再不去叫,難不成真的讓她見著linzy從我哥床上起來?”


    另一個說:“他們不都已經結婚?再說!你怎知道她一定在你哥哥床上?”


    “你傻呀!葛太那般火眼金睛,方才那皇家海軍的切爾斯勞頓送你來時給葛太撞見,她說什麽來著!不說你‘你兩孩子將來比彌雅丫頭好看。唯一可惜小孩沒長大,這麽英俊的父親先禿了’。”


    “誰要同那個英國人交往了?”真真氣不打一處來。


    正說著,彌雅突然慌道,“哎呀,怎麽電梯就上來了?你倒是快點兒去叫她起床,我去將葛太再攔一會兒!”


    外頭兩個姑娘光著腳一通亂跑,叮叮咚咚的,臥室門開一條縫。


    她迷迷蒙蒙剛支起身子。


    “你還真的,真在這間屋子裏!”真真哎呀一聲將眼睛捂住,“快將衣服穿好!”


    真真接連幾周作這裏常客,趁她沒全醒來,輕車熟路去隔壁取了一條白色長裙拿進來替她換上。


    兩人在昏暗屋裏一陣搗鼓,總算給她換好衣服。真真手裏拿著三顆紐扣不翼而飛的襯衫驚歎道:“這麽不紳士?!”


    楚望心情複雜,百口莫辯。


    外頭已經傳來說話聲。


    葛太太道:“楚望醒了沒?醒了,叫她來將早餐吃過,便同我一道迴葛公館去。”


    彌雅賠笑道:“這麽急做什麽?”


    謝擇益也問道:“立刻就迴去?”


    葛太太聲音提高兩度,“不然呢?與你接著在這裏出雙入對?”


    彌雅道:“現在大小報紙都說著linzy同我家婚事,出雙入對,也名正言順,誰敢講閑話?”


    葛太哼笑一聲:“有你什麽事?一邊呆著去!”


    彌雅噤聲。


    她又問謝擇益:“我叫你照顧她,電報上都怎麽說的?”


    “葛太說了,少根頭發拿我是問。”謝擇益恭謹。


    “你就這麽將她照顧進醫院裏頭去的?”葛太太在樓下時已為這事將他罵個狗血淋頭,如今想起仍舊氣不打一處來,“這事沒完,我們從長計議,慢慢再同你算賬。”


    “是我不該,聽葛太發落。”謝擇益笑道。


    楚望已將衣服穿妥當,與真真拉手從房裏出去,正見著葛太一口鬱氣抒盡,指著謝擇益數落,“我姑娘跟你結婚是為了搭救你,否則我這關都過不去。你父子兩就真當是明媒正娶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算個什麽東西!”


    謝擇益人高馬大立在廚房,認真聽從發落,並微笑著悉數接受:“葛太教訓的是。”


    彌雅眼尖,站在葛太背後,最先見到真真與楚望走了出來。一望見楚望,突然大驚失色,指指自己的脖子,向兩人打著啞語直說道:“scarve給她!scarve!”


    兩人剛才暗處都沒看清。走近長廊,光線明朗一點,這才發現那條白色長裙上頭露出的脖子,與小半截肩膀上密布著粉色吻痕,在她過分細嫩的皮膚上尤為觸目驚心。


    真真慌忙掏出自己的絲帕,正要往她脖子上去擋時,葛太太已經迴過頭來。


    一雙媚眼微眯著,眼神敏銳的直奔著她衣領以上而來。


    她發了會兒呆,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彌雅與真真嚇得扭頭將牆扶著,幾乎暈過去。


    謝擇益已轉身走進廚房,也還不知即將要發生什麽。


    葛太太扭頭,微笑沉聲喊道:“謝擇益——!”


    謝擇益後退兩步,望進長廊,正納悶著:“嗯?”


    葛太太壓製怒火,“你是膽兒肥了,還是翅膀長硬能飛,便覺活膩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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