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這麽做!”饒是季幼怡, 聽到安景行剛剛的話,心中也有了一絲懼怕。


    就算一開始她已經猜到了如果活下來,或許安景行會折磨她,但是她沒有想到, 安景行居然會想到用這樣的方式, 想到這裏, 季幼怡就忍不住抖了抖。


    “孤為什麽不能?”安景行看著季幼怡,表情淡然,他為什麽不能?他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將季幼怡抽皮扒筋,現在他為什麽不能這樣做?


    “你……”季幼怡對上安景行的目光, 有些微微的心顫,她知道, 安景行沒有在同她說笑。


    “皇後似乎還沒有看明白,現在不是孤能不能,”安景行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季幼怡, “而是孤想不想!”


    安景行向前走了兩步,季幼怡卻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直到撞上身後的房柱,才停下了腳步。


    的確,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不是安景行能不能, 而是安景行想不想,而剛剛,安景行已經明確地告訴了她, 他想!


    想到這裏,季幼怡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說安景行過分麽?其實並不過分,季幼怡對安景行的所作所為,的確夠得上讓安景行對她千刀萬剮,可說不過分,殺人不過頭點地,安景行卻偏偏要用最折磨人的方式。


    “你應該感到榮幸,”安景行看著季幼怡,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就連恨,也沒有,“這個方法,還是言蹊與孤閑聊的時候,順嘴提到的。”


    沒錯,西元並沒有“淩遲”這個刑罰,這個刑罰,還是陸言蹊偶然間與安景行說起的時候,當時陸言蹊說的時候,安景行還有些嗤之以鼻。


    安景行當時總覺得,要一個人的命,直接要了便是,用這樣的辦法,顯得既小氣又殘忍。


    但安景行現在明白了,有些東西既然存在,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就像他以前對這刑罰嗤之以鼻,現在卻覺得依舊不夠解恨。


    季幼怡一聽到“陸言蹊”就什麽都明白了,安景行現在會這樣做,無非就是因為當初她派人去要了陸言蹊的命,這個時候季幼怡終於感到了後悔,她要陸言蹊的命,不過是想要擾亂安景行的心神,誰知道,居然讓安景行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本宮……”季幼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求情的話她說不出口,向安景行求情,不僅過不了自己那關,說出口,隻不過是給人徒增笑料而已。


    就在季幼怡左右為難的時候,安景行卻不再給季幼怡機會:“以前手下的人也沒有做過這種事,若是手中不穩,還望皇後娘娘多加擔待。”


    安景行這話說得是雲淡風輕,但是落在季幼怡耳朵裏,卻不那麽讓人平靜了。


    什麽叫以前也沒有做過這種事,若是手中不穩也多加擔待?這個時候,季幼怡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安景行,就像是一個魔鬼。


    “安景行!”季幼怡看著墨羽向自己走來的樣子,掙紮著動了動,發現掙紮也是徒勞後,季幼怡終於忍不住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皇後娘娘還信這個?”安景行聽到這話,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看著季幼怡,眼帶嘲諷。


    季幼怡話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這話說出口恐怕會適得其反,果然,安景行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睛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


    “皇後娘娘既然還信這個,那麽不知孤的母後與皇妹,孤的太子妃,有來找過你麽?”安景行目光陰沉地看著季幼怡,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早在言蹊死的時候,安景行便不相信任何因果報應了。


    季幼怡看著安景行的眼神,似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被她害死的其它人,有俞婉靈,有安景卿,有陸言蹊,還有那些來不及落地的皇子們……


    “皇後娘娘,孤就不送您了,這一路,您慢慢兒地走!”安景行說完便拂袖而去,季幼怡隻來得及看到安景行的袖袍在空中劃過的那一道飄逸的痕跡。


    而安景行著一聲“慢慢兒地走”似乎別有深意,直直地打進了季幼怡的心中,剛剛安景行仔細地給她講過“淩遲”一邢的行刑過程,整整三千六百刀,可不是慢慢地走麽?


    “不……你迴來!”季幼怡看著安景行的動作,終於忍不住了,向安景行撲了過去,“你有本事給我個痛快!我求求你給我個痛快!”


    但是墨羽又怎麽會讓季幼怡如願?季幼怡撕心裂肺的聲音並沒有延緩安景行向外走去的腳步,有本事?不……安景行從來都是一個沒有本事的男人,連自己的妻子幼妹都護不住,他有什麽本事?


    至於季幼怡的懇求?安景行更是嗤之以鼻,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安景行望著天空,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天上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地小雨,安景行看著頭頂落下的雨珠,卻一點躲避的念頭也沒有。


    暗影將季幼怡處理好之後,轉身出門,正好看到了在雨幕中直立的安景行,本應該上前替安景行擋雨的暗影卻停下了腳步,因為暗影發現,這個時候的安景行,像是立身世外,身邊容不下任何人。


    就在暗影猶豫不決的時候,安景行卻漸漸迴過了神,轉身向來時的寢宮走去。


    “死了?”安景行捏著筆的手頓了頓,昨日他從鳳儀宮中出來之後,便沒有再過問過季幼怡的事,現在聽到暗影匯報說人死了,安景行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是,”暗影說著低了低頭,“手下的人沒經驗……”


    墨羽中的人學的都是一刀致命的招式,這種將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來,卻要讓人不斷氣的活兒,確實是沒練過。


    “到哪一步死的?”安景行眉眼未動,這個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


    “一千出頭。”暗影低了低頭,即使是他,看到最後的場景,也有些腿軟。


    “挺好的,”安景行點了點頭,“行刑的人呢?”


    做這種事,恐怕行刑的人也不好過,安景行不會虧待自己的手下。


    “是……”誰知道暗影聽到安景行的問題,猶豫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是冷梟。”


    安景行聽到這個名字,也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按照規矩,讓他離開吧。”


    陸遠的事不能怪冷梟,但是安景行也不能將冷梟留下來,和像對暗影暗月一樣對冷梟,最後隻能按照墨羽的規矩,給冷梟一筆錢,讓冷梟離開。


    “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將人給父皇送去吧,父皇可是一直吵著要見見這個他寵了一輩子,卻被欺騙了他一輩子的女人。”說完了冷梟,自然要說一說怎麽處置季幼怡,安景行淡淡地垂了垂眼眸,便定下了季幼怡的去處。


    安景瑞和安承繼的身世,陸言修已經告訴了安景行,安景行聽到之後,不知道該為自己感到悲哀,還是該為安睿感到悲哀。


    不過無論是為誰感到悲哀,現在都與安景行無關了。


    “是。”暗影說完便低頭向門外走去,想到現在已經分不清原本的模樣,化為一團血肉的季幼怡,暗影便顫了顫,希望安睿看到這樣的季幼怡,還能保持冷靜。


    “你要走?”安景行挑了挑眉,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是。”陸言修點了點頭,看著安景行,心情有些複雜。


    安景行當初剛拿到傳位詔書,安睿便瘋了,陸言修知道安睿是怎麽瘋的,但是朝中的大臣卻不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直言安景行是亂臣賊子,卻被安景行用強硬的手腕鎮壓。


    這些年,他看著安景行逐步掌控朝堂,他看著安景行將以前言蹊順口提到過利國利民的政策一一實施,他看著安景行……越來越不近人情。


    現在朝堂穩固,天下大定,就連匈奴與突厥都龜縮在自己的一隅之地,天下歌舞升平,西元的所有百姓都喜笑顏開,除了……這位西元的皇帝。


    “將手中沒做完的事交給顏非。”安景行點了點頭,沒有挽留,隻讓陸言修將手中的工作交接好。


    或者說,無論今日站在這裏的人是誰,就算是安景行平日裏最得用的暗月說要走,安景行也不會挽留。


    陸言修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提出離開,就沒有想過安景行會開口挽留。但是看著這樣的安景行,陸言修有些欲言又止。


    安景行剛登上皇位的時候,不是沒有人提過選秀擴充後宮的事,但是無論官職大小,都被安景行廢黜,再加上安景行的一頭白發,西元的朝臣們都知道了,後宮是安景行心中不可觸碰的逆鱗。


    前兩年陸言修還覺得安景行的做法是正確的,他也為小弟感到高興,生前沒有看錯人,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陸言修漸漸發現,安景行活得卻越來越不像一個人,反而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安景行將西元治理地很好,甚至將安承繼剛出生不久的幼子抱養來,當做繼承人培養,對西元盡心盡力。


    但是陸言修從來沒見過安景行什麽時候為自己打算過,現在安景行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是一句行屍走肉,隻為了西元而活,為了西元的百姓而活。


    “還有什麽事麽?”許是察覺到了陸言修的情緒,安景行抬起頭來,看著陸言修。


    因為陸言蹊的緣故,這幾年安景行最親近的人便是陸言修了,偶爾也隻會與陸言修說一些無關朝堂的話,但即使如此,陸言修要走,安景行也沒有想過挽留。


    對於安景行來說,若是陸言修不是言蹊的哥哥的話,他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陸言修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說,讓安景行找一個知冷暖的人?這話陸言修說不出口,或者,讓安景行以後活得開心一點?


    “有些話,最好是藏在心裏,不要說出口,”還沒等陸言修想好怎麽說,卻被安景行一口打斷,“說出來了,連言蹊也救不了你。”


    這幾年安景行鮮有的幾次改口,都是因為陸言修的緣故,而其中,不過是因為陸言修是陸言蹊的兄長罷了。


    陸言修看著安景行冰冷的目光,才猛然發現,自己自以為這幾年可以說是安景行的知己,也不過是占了身份的便宜,自己從來,都沒有讓安景行另眼相看過。


    想到這裏,陸言修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對安景行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安景行揮了揮手,示意陸言修可以離開了。


    陸言修得到迴應後,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這些年,在朝堂中來來去去的人不知幾何,陸言修當初在安景行登基的時候便打定主意,在朝堂穩固之後便離開。


    原本陸言修以為至少需要十幾年的功夫,誰知道卻比預料中的快了不少,不僅僅是因為安景行這幾年沒日沒夜地工作,更是因為顏子玉。


    想到顏子玉,陸言修心中又是一陣歎息,同是天涯淪落人,就是不知道顏子玉……能不能渡過難關。


    陸言修走到宮門外,迴頭看著眼前大紅色的宮牆,明明是最溫暖的顏色,卻讓陸言蹊感覺心底有些發涼,陸言修仿佛透過宮牆,看到了偌大的皇宮中,那一個埋頭於政事的身影,不知道再來,又是何時了。


    陸言修今日從宮門外轉身離去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別,就成了永別。


    聽到安景行駕崩的消息時,陸言修正在山中種桃樹,甚至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陸言修還不消息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你說什麽?”陸言修看著眼前的暗月,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走的時候,安景行雖然活得像行屍走肉,但身體卻是好的,這才過幾年?安景行才過不惑,怎麽就……


    “主子他……駕崩了。”暗月低了低頭,這個事實他們也花了很久才接受。


    明明前一日晚上主子還好好的,結果第二天就……


    “怎麽會……”陸言修的聲音有些嘶啞,雖然陸言修沒有明說,但在朝中為官的那幾年,陸言修輔佐著安景行,早就將安景行當作了自己的親人,現在除了大哥的兒子陸明遠,安景行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這是主子留下來的。”暗月說著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了陸言修。


    陸言修顧不得手中的傷口,將信紙接過來,看過信上的內容之後,陸言修才發現,原來安景行的死,並不是意外。


    或者說從言蹊死了的那一刻開始,安景行便沒有放棄過隨言蹊而去的想法,不過是因為西元,耽誤了下來罷了。


    “十五年了,言蹊該等久了。”


    看著信中最後的這句話,陸言修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有些看不清信上的內容。


    “皇上還說,”見陸言修將信紙放下的模樣,暗月就知道陸言修應該是看完了,“他的後事,讓陸公子處理。”


    聽到這話,陸言修耳邊仿佛又迴響起了安景行的那句話:


    “然後將我們倆的骨灰放在一起,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現在,安景行要履行當初陸言蹊許下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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