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聽到陸書依的話, 神情複雜,特別是聽到陸書依說“這皇宮之中,誰又對誰是真心的?”的時候,心中更是不是滋味。


    沒錯, 他從一開始便是在利用陸書依, 因為陸書依單純, 一看就很好利用。但他也同樣喜歡上了陸書依的單純。


    陸書依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個單純而又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安睿在陸書依麵前一直很滿足,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陸書依的天, 但是他沒有想到,一直以為是小綿羊的小姑娘, 在今天,會向他露出猙獰的麵孔。


    “怎麽?很驚訝是麽?”陸書依看著安睿神情複雜的樣子,嗤笑了一聲,現在她竟然不知道, 該說安睿是天真呢,還是該說他想當然呢,“真正單純的女子,在這後宮之中,又能活多久?”


    “你……”即使剛剛已經知道了答案, 安睿現在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我什麽?你是不是覺得,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陸書依看著安睿,輕笑了一聲, 真不明白,安睿這個腦子,當初是怎麽鬥敗其它皇子,坐穩皇位的。


    安睿同樣看著陸書依,他的確不能接受,或許從一開始他便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拿陸書依當靶子!


    “如果不是答應了太子殿下,我真想現在就送你上路!”陸書依說著咬了咬牙,站了起來,看著安睿,手中的拳頭緊了緊。


    她怕自己看著安睿這張臉,會忍不住,忍不住讓安睿現在就替她的孩子陪葬!


    安睿聽到這話,猛地瞪大了眼睛,正想細問的時候,就聽到了從門外傳進來的聲音:“梅妃娘娘,轉頭就將孤賣了,不太好吧?”


    安景行看著殿內的場景,就對現在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本以為陸書依最多能拖住安睿一時,沒想到陸書依在這方麵,倒比自己想象中的厲害。


    “太子殿下現在還在乎這個?”陸書依聽到安景行的話,輕笑一聲,看著安景行,臉上有一絲了然。


    安景行能夠卸去偽裝,並且如此雲淡風輕地出現在這裏,隻能說明事情進展地非常順利。


    安景行看著眼前的陸書依,與初見時的模樣毫不相同。


    當初安景行第一眼見到陸書依的時候,覺得陸書依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雖說有些小心機,但功利心太重,反而顯得有些蠢笨,但這一眨眼過去,陸書依變得讓安景行有些不認識了。


    “自然是不在乎的。”安景行輕笑,被父皇知道了又如何?他今天敢做,就不怕被人知道。


    “安景行!”安睿看著走進來的人,睜了睜眼睛。


    安景行剛剛去洗了個臉才過來,所以現在麵對著安睿的,依舊是那一張讓安睿看了二十幾年的臉,看著眼前的安景行,安睿忽然想到了剛剛陸書依的話:“你的大兒子和大兒媳,來找你索命來了。”


    “父皇。”安景行倒是很淡定,對安睿輕輕點了點頭,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死了現在又活了,是一件多麽不正常的事似的。


    “你沒死?”安睿不相信什麽死而複生的話,再想到四子再三向自己確認的問題,立刻就想到了什麽,現在安景行還在這裏,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從一開,安景行就沒死!


    “知子莫若父。”安景行點了點頭,算是對安睿的話表示了肯定。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即使是沒有看外麵的場景,安睿也能猜到,第二次傳來的打鬥聲,安景行現在平安無恙地站在自己麵前,隻能說明這次逼宮,安景行也參與其中,並且成功了。


    “當然知道,”安景行說著對安睿笑了笑,“孤是來拿迴皇爺爺留給孤的皇位的。”


    安景行說著,向安睿走了過來。安睿聽到安景行這話,瞪了瞪眼睛,先皇的遺詔,他知道了?


    “站住!”安睿看著安景行逐漸逼近的腳步,很是心慌,心煩意亂之下,不由嗬斥出聲。


    安景行聽到安睿的聲音,的確停下了腳步,看著安睿,眼帶笑意,不過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安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皇的遺詔在哪兒,隻有暗羽知道,但是暗羽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拿不出遺詔,安景行就名不正言不順!


    再想著自己準備的兵馬,安睿穩了穩心神,“你以為朕在位十餘年,一點後手也沒有麽?”


    “父皇是指什麽?被墨羽浸透的禁衛軍和禦林軍?”安景行看著安睿色厲內荏的模樣,心情倒是不錯,像是一隻慵懶的獅子,一下又一下地逗弄著自己的獵物,“亦或是城外的三萬兵馬?”


    安睿聽到這話,猛地抬起了頭,看著安景行,自己城外的三萬兵馬,安景行是怎麽知道的?在聽到禁衛軍和禦林軍被墨羽浸透的時候,安睿沒有恐慌,但知道城外的三萬兵馬被安景行知道的時候,安睿是真的慌了,畢竟那是他最後的底氣!


    “哦,”安景行看著安睿驚恐的模樣,好整以暇,“忘了告訴父皇,陸將軍班師迴朝,正巧撞上安承繼犯上作亂,故而領兵入京平亂,父皇的那三萬兵馬,恐怕已經被當做亂臣賊子,一起處理了吧。”


    “陸遠!”安睿聽到這話,是真的怒了,陸遠現在不應該剛出忻州麽?前日才傳迴消息班師迴朝,怎麽能在短短兩日抵達京城?


    “忻州路途遙遠,這傳信,總是會浪費一些時間的。”安景行不用問,就知道安睿心中在想什麽,他當初打的,也不過是這一個時間差罷了。


    聽到這話,安睿終於沒了精神,敗了,他徹底敗了!在聽到陸遠領兵平亂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徹底敗了!他最害怕的事成了現實,陸遠已經和安景行勾結在了一起。


    不過沒一會兒,安睿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劃過了一絲快意,就在安睿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安景行卻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如果父皇是想問陸大公子的話,孤想墨羽應該將陸大公子照顧地很好。”


    安睿聽到這話,眼中劃過了一絲驚訝,但是沒一會兒,又有了一絲了然,也是,暗羽會失憶,都是藥物所致,恢複記憶並不是難事,若是暗羽恢複了記憶,那遺詔……


    看著安睿臉上被漸漸染上的一層絕望,安景行的心底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一絲快意。


    當初母後,在這後宮之中,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當初外祖,知道安睿想飛鳥盡良弓藏的時候,心中是否也是如此絕望?


    “父皇有些累了,請父皇去好好休息。”安景行看著徹底沒了反抗意誌的安睿,終是揮了揮手,示意暗月將他帶下去。


    就算是對安睿再不滿,安景行依舊不會對安睿下手,畢竟安睿是他的父親。從小所學習的孝道,讓安景行選擇留安睿一條性命。


    暗月得到命令後,上前一步,將安睿綁了起來,向後宮帶去,在那裏,貴妃娘娘還等著他的呢!


    “你……”解決了安睿,安景行才轉頭看向陸書依,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陸書依卻先一步開口了。


    “等事成之後,殿下放我出宮便是。”陸書依看著安景行,臉上的表情平淡,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安景行不會要安睿的命,但是沒關係,對安睿這樣的人來說,失去了皇位,就是最大的懲罰!


    “還有別的要求麽?”安景行並沒有告訴陸言蹊,在他的計劃中,陸書依占領很大的份量。


    陸書依肚子裏的孩子是死是活,關乎著他的整個布局,正是因為這個死嬰,才讓他進一步確定,他最大的對手,是安景瑞。現在他從陸書依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介意給陸書依一個承諾。


    “沒了,”說著,陸書依笑了笑,不同於以往,此時的陸書依,才像是一個二九年華的少女,笑容嬌俏可愛,“從一開,我與太子妃便是交易,我想對付胡月蘭,太子妃送我入宮,後來我與殿下同樣是交易,我想對付安睿,殿下助我一臂之力,這就夠了。”


    陸書依一直很聰明,頭腦清醒到可怕,誠然她自己一個人能夠對付安睿,但是她最多能乘其不備要了安睿的性命,最後得到皇位的,依舊是安睿喜歡的安景瑞,這對陸書依來說,和沒有報仇並沒有任何區別。


    畢竟安睿對她的孩子下手,是為了對付安承繼,而對付安承繼的本質原因,則是為了給安景瑞鋪路,陸書依看的很清楚,隻有安景行上位,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隻要一想到安睿的皇位最後落在了他最不喜歡的兒子手中,陸書依就一陣暢快,萬般算計又如何?最後不過是一場空!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陸書依也懂得適可而止,如果現在將要求提了,以後她與安景行和陸言蹊,當真是毫無瓜葛,但若是現在說自己別無他求,還能賣個好,以後若有困難,安景行絕不會袖手旁觀。


    果然,安景行聽到這話,點了點頭:“那算孤欠你一個人情,你先迴去吧,等事情結束後,孤便放你出宮。”


    陸書依打的什麽主意,安景行能夠看出來,但是他並不介意欠陸書依一個人情,畢竟陸書依是聰明人,她知道什麽可以要,什麽不能要,隻要不糊塗,陸書依就不會挾恩圖報。


    陸書依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沒有留戀,從殿內走了出去,她知道,後麵的事,不是她能夠參與的。


    解決了安睿和陸書依,安景行便向大殿走去,他可沒有忘記,剛剛的事情還沒完呢,但是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殿內傳出的嘈雜的聲音。


    “陸言蹊,你敢!”徐向文伸手指著陸言蹊,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陸言蹊膽子這麽大,在眾目睽睽之下,便敢對朝廷重臣下手。


    “本妃敢不敢,徐大人不已經看到了嗎?或者你們還有誰,想陪單大人一起走的?”陸言蹊說著,掃了一眼殿內之人,眼神陰毒,充滿殺氣,而在他手上,握著一把利劍,劍鋒處的血跡,還在緩緩滴落。


    “怎麽迴事?”安景行走進殿內,就看到了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再向下一看,單郝躺在地上,胸膛之上有一個口子淌著鮮血,不知是死是活。


    “單大人妖言惑眾,我替你解決了。”陸言蹊說著揚了揚頭,他早就看單郝不順眼了,剛剛還敢一口一個亂臣賊子,捅他一劍算輕的。


    “他說什麽了?”安景行看著陸言蹊這個樣子,就知道陸言蹊是不高興了,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言蹊還是以前那個言蹊。


    “他說你是亂臣賊子,謀權篡位不得好死。”陸言蹊說著咬了咬牙,什麽叫亂臣賊子?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景行更適合皇位的人了!


    安景行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最後揉了揉陸言蹊的腦袋:“好了,不要鬧了”


    說著,安景行將陸言蹊手中的劍接了過來,才看見屋內的大臣:“父皇受到了驚嚇,昏了過去,孤已經叫人將他送迴寢宮了,現在正在讓太醫診治,至於單大人……”


    安景行說著,看了看地上的單郝,發現單郝的手指幾不可聞地動了動,知道人沒死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身受重傷,先帶他迴去養傷吧!”


    說著,安景行揮了揮手,當即就有兩名侍衛走上前來,將單郝抬了下去,言語中,竟然一絲責備陸言蹊的意思也沒有。


    而其中一部分大臣們聽到安睿還活著,都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安睿還活著便好,至於安景行和陸言蹊,等皇上醒來,再做打算!


    安景行卻看著他們的神情,唇角勾了勾:恐怕你們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皇上現在……”終於,有人忍不住走上前來,詢問著安睿的情況。


    “孤又不是太醫,如何知道?孤看今日諸位都累了,不若明日再來,商議此事?”安景行說著,在大殿內外看了一眼。


    順著安景行的目光看去,以往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在,地上滿是屍體與血跡,無論是誰,在這樣的情境之下,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大臣們聽到安景行的這話,原本有些不願意,但轉念一想,現在安景行既然敢說出安睿還活著的話,今晚便不會對安睿做什麽。


    若是想要做什麽,剛剛就能做了,最後將罪名推在安承繼頭上也未嚐不可,何必等到今晚,背上一個弑父的罪名?


    想到這裏,大臣們都放下了心來,對安景行拱了拱手,三三兩兩地向門外走去。


    “殿下……”夏一鳴這個時候也走上前來,他們對安景行的計劃也知道一些,雖然安景行說安睿還活著,但是他們知道,安景行絕不會讓安睿成為威脅,想到這裏,他們不免有些激動,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卻被安景行阻止了。


    “今日不是說話的時間,有事明日再說。”安景行這話也不是敷衍,今日需要做的事還有許多,宮內宮外血海漫天也要打理。


    夏一鳴等人聽到這話,也隻能將心中激動的心情壓下,沒錯,殿下今日做了這麽多事,一定已經累了,想到這裏,夏一鳴等人也沒有耽誤,很爽快的便向安景行告辭了。


    沒一會兒,殿中的人便退了個幹淨,隻剩下了安景行、陸言蹊以及陸遠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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