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公子來了?”


    “齊公子?”


    “俞公子這邊請!”


    “顏公子今日沒與你們一起嗎?”


    安景行和陸言蹊剛走進雅茗軒, 就接到了四麵八方傳來的問候,安景行和陸言蹊也不忸怩,一一迴應了他們的問題:


    “趙公子!”


    “子玉今日有些小事,讓我先行, 他隨後便到。”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認識安景行和陸言蹊, 當即, 就有一個青衣男子碰了碰自己旁邊的人:


    “趙公子,這兩位是……”許是怕自己不認識這兩個人會成為異類,故而青衣男子的聲音壓的很低。


    趙公子聽到友人的問題後,也不奇怪, 微微一笑後便湊到了有人旁邊,低聲給友人介紹起來:


    “高一點的是俞故淵俞公子, 矮一些的是齊池齊公子,這兩位公子才學出眾,特別是俞公子,雖然與俞公子交談不能說勝讀十年書, 但也能大有裨益,俞公子學富五車,由淺入深,僅僅三兩句,便能解決很多人困擾多年的問題。”


    “這麽厲害?”青衣男子聞言有些驚訝, 轉頭看了已經在角落落座的安景行和陸言蹊一眼,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但趙公子自己才學不淺, 能讓趙公子如此敬佩之人,自然是胸有錦繡才華,“兩位看上去年齡都不大。”


    “可不是?齊公子還沒弱冠呢,”趙公子說著搖了搖頭,頗有些意不如人的感慨,但更多的則是棋逢對手的欣喜,“齊公子雖然學問上不如俞公子,但也不差,更難的是,寫得一手好字,上迴我給你看的那篇論策,便是出自齊公子之手。”


    青衣男子聽到這話,才真真是驚訝了,上次趙公子的確給自己看過一篇論策,那篇論策雖然說不上是什麽驚豔之作,但那上麵的字,的確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鐵劃銀鉤、矯若驚龍,筆鋒之處隱隱透出一股淩厲之感,他原本以為一定是一個抱負寬廣的人寫的,現在看到陸言蹊,卻怎麽覺得和他的那手字不太符合。


    不是說陸言蹊不好,而是那手字,明眼人一看就感覺其中的威嚴與壓迫性,但陸言蹊,讓人感覺……軟了點。


    “沒想到吧?”趙公子怎麽會不知道友人在想什麽?拍了拍友人的肩膀,搖了搖頭,“一開始咱們也沒想到,直到上次齊公子現場題了一副字,咱們才相信的,那幅墨寶現在就在二樓,等等你可以看看。”


    都說字如其名,陸言蹊的字,的確和他的人有很大的差別,若是單單看陸言蹊這個人,隻會覺得他更像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怎麽會想到他能寫出這樣一手讓人歎服的字?


    二樓,青衣男子聽到這話眉心挑了挑,若說醉雲霄是雲州最好的酒館,那雅茗軒就是雲州最好的茶樓,這裏不僅有最甘洌的茶水,還有最有才華的學子,漸漸的,讀書人來到雲州,必定會來到雅茗軒,雅茗軒的東家也極會做生意,每當有讀書人聚會,留下了不錯的作品之時,掌櫃便會出麵買下,掛在二樓,供人觀賞。


    而更讓人驚奇的是,雅茗軒掌櫃的眼光極好,被他選中作品的人,最不濟也是同進士,甚至還有兩名狀元以及三名榜眼,正是因為如此,雅茗軒的二樓,成為了讀書人向往之地,不僅是因為想要一飽眼福,更想在這裏留下自己的作品。


    沒想到這位齊池,僅僅憑一副題字便做到,但是齊池的字,青衣男子迴想了一下,不得不說,的確夠得上被掛上雅茗軒二樓的資格。


    “原來如此。”青衣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既然剛剛趙公子說俞公子比較厲害,那麽由此可見,俞故淵應當也在二樓留下了作品。


    就在青衣男子和趙公子交流的空檔,安景行和陸言蹊那裏便已經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想要交談的人。青衣男子和趙公子的交談內容並不新鮮,從幾天前開始,這樣的對話便不罕見,幾乎每一個不認識安景行和陸言蹊的人,都會問身邊的人這樣的問題。


    陸言蹊坐在安景行旁邊,聽著安景行在自己身邊與旁人侃侃而談的樣子,唇角勾了勾,自己果然沒有做錯,的確應該帶景行來走一遭,現在的景行,可比以前鮮活多了。


    陸言蹊真的學識不如安景行嗎?當然不是,但陸言蹊知道,此番一行,主要是為了給景行造勢,所以陸言蹊便早早斂起鋒芒,不與安景行爭鋒。


    安景行的確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將一眾心氣極高的學子們收得服服帖帖的,陸言蹊看著在一種學子中如魚得水的人,嘴角掛著輕笑,開始他小看景行了,這樣的景行,就算他不藏拙,也沒辦法與之爭鋒。


    男人骨子裏都是崇拜強者的,陸言蹊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安景行,讓他更是喜歡。


    “顏公子來了?”


    “顏公子……”


    沒一會兒,雅茗軒中又出現了剛剛安景行與陸言蹊進門之時的“盛況”,不過於剛剛不同,安景行同陸言蹊進門的時候,沒有人落下陸言蹊,但是現在,明明是顏子玉同宋之騫兩個人進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宋之騫。


    雖然在雅茗軒中學識為上,家世並不重要,但宋之騫到底特殊,很多人都不願意“與之為伍”,即使有欽佩宋之騫才華之人,也鮮少有人願意做那一個“與眾不同”之人。


    宋之騫明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站在顏子玉旁邊,看著他一一迴應別人的話,麵帶微笑,一點也不見尷尬。


    宋之騫也的確不覺得尷尬,他們這樣的人,什麽東西沒有,就臉皮厚,以前子玉帶他進雅茗軒的時候,他還或多或少會受到不少嘲諷,若不是雅茗軒的掌櫃沒有同意,說不定他連進雅茗軒的資格也沒有,現在因為俞故淵和齊池的緣故,沒有人再對他冷嘲熱諷,已經好了不少,多的,宋之騫也不強求。


    顏子玉與其他人打過招唿後,想也不想就坐到了安景行對麵,隨手將宋之騫也拉到了自己旁邊,經過這半個月的相處,顏子玉已經清楚了安景行和陸言蹊的為人,不得不說,非常對他的胃口,更難得的,是他們是少有的幾個不會對宋之騫露出鄙夷之情的人。


    顏子玉不會以為安景行和陸言蹊不知道宋之騫的身份,在很多公子哥那裏,之騫的身份並不是秘密,安景行二人才華出眾,又與宋之騫走得近,自然會有人對他們進行“善意的提醒”,顏子玉甚至還撞見過一次,卻沒想到安景行卻大談“英雄不問出處”,“浪子迴頭金不換”等言論。


    這讓顏子玉對他的好感強上了不少,再加上安景行與陸言蹊恩愛非常,即使是在外人麵前也沒有怎麽掩藏過兩人的關係,讓顏子玉怎麽看安景行二人怎麽順眼。


    “後日的詩會,故淵和齊池都會去吧?”顏子玉這話問了幾乎等於沒有問,現在學子齊聚雲州,不就是為了後日的詩會嗎?不然秋闈在即,還不如在家窩著溫書。


    果然,聽到顏子玉的話後,安景行拱了拱手:“自然,我與小池這次來,就是為了詩會而來。”


    顏子玉說起了詩會,其他人自然也開始接茬,說著說著,自然不可避免就說道了雲瑾瑜:


    “就是不知道這次雲老先生能不能來了。”


    “應該會來吧,咱們可都是衝著雲老先生才來的。”如同剛剛所說,秋闈在即,很多人不遠萬裏趕來,就是衝著雲瑾瑜的名聲。


    畢竟詩會之後,離得遠的人想要迴去,都得日夜兼程,這樣不辭辛苦,其他人自然沒有這個魅力。


    “說不準,太子妃出了那樣的事,雲老先生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傳聞身子不大好了。”有人聽到這話,便搖了搖頭,顯然對雲瑾瑜能參加,並不怎麽抱希望。


    陸言蹊原本聽到他們的談話還在輕笑,但聽著這些人的談話越來越偏,最後著重點甚至已經轉移到了外祖能不能出席上,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眯眼看著眼前麵帶憤慨的人,陸言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怒,什麽叫外祖不能出席就是不將學子放在眼中?什麽叫沒有大家風範?什麽叫藏私?


    這是赤.裸.裸的道德綁架,陸言蹊對於這樣的道德綁架並不陌生,但是顯然別人都吃這一套,不少人因為一個綠衣男子的話,臉上帶了一絲憤怒,似乎已經篤定了雲瑾瑜不會出席詩會。


    就在陸言蹊要忍不住大打出手的時候,卻感受到了自己手上傳來的溫熱的觸感,轉眼便看到了安景行對自己輕笑的樣子,讓陸言蹊立刻冷靜了下來:對,不能用武力解決!


    想到這裏,陸言蹊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嘴角啜上了一絲輕笑:“這位公子此言差矣。”


    王興的喋喋不休就這樣被陸言蹊打斷了,其他人聽到陸言蹊的話,也轉頭看向了陸言蹊:“齊公子此話何意?”


    “詩會難道不是學子交流的盛會嗎?現在在雅茗軒便已經有不少有學之士,我與故淵在這段時間裏與諸位交流也受益匪淺,怎麽能說白跑了一趟呢?”陸言蹊說著,眼睛眯了眯,看著王興的目光帶著一絲嗜血的危險,但唇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


    在外人眼中,陸言蹊依舊是那一個溫和之人,隻有王興,才能感受到陸言蹊目光中的危險。王興感受著陸言蹊的目光,腿腳有些隱隱發軟,接下來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這……可是咱們都是為了雲老先生來的。”王興不敢說話了,可剛剛被王興煽動之人,有幾個還沒轉過彎,依舊在糾結雲瑾瑜之事。


    “雲老先生可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麽,一開始漳州書院詩會便隻是學子交流,隻是雲老先生愛才心切,才來點撥一二,今年既然雲老先生身體不便,那便同以往一樣,何來專門為了雲老先生而來一說?”陸言蹊轉眼看了剛剛說話的人一眼,發現竟然還有些眼熟,前幾日還與景行交流過一番,現在看來,雖然學識不錯,但是腦子太笨了些,估計讀書給讀死了。


    “齊公子這話說的不錯,”顏子玉這個時候手中的扇子動了動,接住了齊池的話,“若是雲老先生身子骨好,一定不忍心讓咱們失望,作為學生,不顧及老師的身體,可謂不孝,百善孝為先,各位不會是想做不孝之人吧?”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古人眼中,傳到授業解惑的老師,與父母有相同的地位,顏子玉這一句“不孝”雖然重了,但也不冤枉。


    安景行看著想要重新開口的王興,也眯了眯眼睛,立刻給加了把火:“雲老先生桃李滿天下,各位秋闈在即……”


    安景行這話沒有說完,但卻比說全了更加能夠讓人心頭一震,沒錯,雲瑾瑜桃李滿天下,不少學生都在朝為官,其中不乏秋闈和春闈的考官,要是今日他們在雅茗軒的言論傳了出去……


    想到這裏,每個人的心頭一震,看著安景行的目光立刻便充滿了感激:“還是俞公子想得周到。”


    “沒錯,齊公子言之有理,咱們從五湖四海而來,齊聚於此便是為了交流學習,能與這麽多胸懷錦繡之人交流,便已是受益匪淺,不枉此行。”


    “雲大公子深得雲老先生真傳,若是雲老先生真不能來,咱們也能間接受到雲老先生的教導,並不冤枉。”


    當即,剛剛憤慨萬千的幾個人,立刻變了口風,一個個臉上笑容滿麵,互相奉承,似乎剛剛說著雲家“目中無人”、“恃才傲物”的人,並不是他們似的。


    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古人誠不欺我,陸言蹊聽著耳邊虛偽的聲音,心中冷笑,突然對留在雅茗軒也失去了興趣。


    就在陸言蹊在尋思著是否帶著安景行先行離去的時候,便聽到了角落裏傳出的一聲冷哼:“哼!”


    這個聲音並不小,至少在雅茗軒的人大半都聽了個分明,這一聲冷哼,也打斷了眾人虛偽的恭維之聲,看著聲音傳來的角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陸言蹊觀察著眾人的反應,挑了挑眉,那冷哼的人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夠讓這些自以為是的公子哥兒露出這樣的反應?


    就在陸言蹊心中暗自驚訝的時候,便聽到了在屋內傳來了木輪滾動的聲音,尋著這個聲音望去,便看到了一名藍色的錦衣公子被人推了出來,沒錯,是推出來,在那名公子的身下,是一件陸言蹊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東西,輪椅。


    陸言蹊在西元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以前陸言蹊身邊並沒有行動不便之人,自然是沒有見過的。


    “葉少爺?”倒是顏子玉打破了屋內的寂靜,看著被人推出來的錦衣公子,挑了挑眉,語氣有些驚訝。


    “顏公子。”葉玉珩聽到顏子玉的聲音後,微微對顏子玉點了點頭,便垂下了眼眸不再說話。


    “葉公子身體可好了?”顏子玉對葉玉珩的態度倒不生氣,葉玉珩自從那件事後,便變成了這樣,對誰都淡淡的。


    “嗯。”葉玉珩像是沒有聽到顏子玉語氣中的關懷似的,依舊淡淡地迴複了一句,這次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顏子玉還想再問什麽的時候,葉玉珩身後推著輪椅的人卻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今日少爺出來有些久了,估計已經累了,顏公子有話改日再說吧。”


    葉玉珩並沒有反駁,向來在他心中也是這樣想的。顏子玉見及此,也強求,看了那人一眼,便搖了搖頭:“葉公子請便。”


    葉玉珩這次連個語氣詞也不願意給顏子玉,依舊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任由身後的人將他從雅茗軒推了出去,在葉玉珩走了之後半盞茶的功夫,雅茗軒才漸漸恢複了交談,當然,這次談話的主題,儼然變成了葉玉珩。


    陸言蹊也從旁人的八卦中知道了許多東西,例如葉玉珩脾氣古怪,例如葉玉珩的睚眥必報,例如葉玉珩在葉家的地位,總之都不是些什麽好話……


    “那個葉公子?”從剛剛的情況來看,顏子玉顯然比別人知道的更多,陸言蹊聽了一會兒,決定直接問顏子玉。


    “玉珩以前不是這樣的。”顏子玉似乎知道陸言蹊想問什麽,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些可惜,“以前玉珩性子很好,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以前……”


    陸言蹊聽著顏子玉的形容,挑了挑眉,簡直沒有辦法將剛剛那個冷淡非常的人,和顏子玉口中的陽光少年結合起來,這是一個人嗎?


    “他的腿,是怎麽迴事?”倒是安景行一眼便看出了不對,一針見血地問出了關鍵。


    果然,聽到安景行的問題後,顏子玉歎了口氣,臉上的神情頗有些憤慨,陸言蹊還是第一次從顏子玉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顏子玉說白了就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公子,與安景行不同,安景行出生皇家,生來便是天潢貴胄,即使再溫潤,也掩不住骨子裏的那股皇家的威嚴及霸氣。


    但顏子玉的溫潤是真的溫潤,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態度,即使是麵對再糟糕的事,也能保持微笑,陸言蹊明白,這就是沒有將其他人和事放在眼中的表現,無論是大家公子,還是好好先生,都是這樣一個特性,不在乎,所以沒有感情,才能保持冷靜。


    現在葉玉珩的事能讓顏子玉露出這樣的表情,也是極為難得了。


    果然,顏子玉點了點頭:“相信故淵也看出來了,玉珩的腿,不是天生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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