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陸言蹊對安景行的政事感興趣, 而是剛剛那兩人的眼神,讓陸言蹊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坐在椅子上後,陸言蹊也沒有去聽屋子裏的人再說什麽,反而趴到了安景行的肩上, 挑著安景行披在身後的那一半頭發玩兒。


    安景行感受到陸言蹊的動作後, 也沒阻止, 就這樣讓他玩兒著。


    當事人不在意,不代表屋子裏的另外幾個人也不在意,因為陸言蹊的存在,剛剛還振振有詞的幾個人, 一瞬間啞了聲,就算剛剛沒有給出利用陸言蹊建議的人, 此時也有些尷尬。


    從安景行縱容的態度,他們多多少少看出了些苗頭,恐怕他們的太子殿下,對陸言蹊算是比較滿意的。但是這樣的滿意, 卻不能讓他們覺得他們的計劃能夠在陸言蹊麵前和盤托出。所以都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倒顯得有點不知所謂。


    最後,反而是林墨率先反應了,到底是長輩了,應激能力的確要強上不少:“陸小……太子妃殿下。”


    “嗯?”聽到這個略帶蒼老的聲音, 陸言蹊幾乎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叫自己的人是誰了,連忙將手中的頭發放開,轉過身來坐好, 端坐好後,向林墨微微點了點頭,語帶恭敬:“林太傅。”


    林墨在當上太子太傅之前,已經二品大員,卻因為教導過太子的緣故,被皇上一點點架空,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太子太傅的虛銜,雖然太傅是正一品的官職,但是到底沒有實權。而林墨不僅沒有因為這樣對安景行心存怨氣,反而對更加盡心盡力地教導著安景行。


    所以對於林墨,陸言蹊是心存感激的,態度自然就緩和了不少。他這樣的態度,不僅安景行感覺到了,屋子裏的其他人,自然也察覺出了。


    雖然不知道陸言蹊為什麽是這樣的態度,但是也不妨礙林墨接下來要說的話,林墨摸了摸胡子,對陸言蹊點了點頭:“大婚那日,貴妃娘娘的事,老夫先謝過太子妃殿下了。”


    不僅季幼怡知道昨天陸言蹊的這一舉動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在場的幕僚們,也都知道。前天在安景行帶陸言蹊進門之前,就有人勸過皇上,季幼怡的做法不合規矩,卻被駁迴。那時皇上的態度就非常明顯了,要封後。


    這分明是算準了安景行不敢當著天下人的麵指責他,但沒想到陸言蹊卻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無論陸言蹊嫁給安景行這件事是好是壞,但是在這件事上,的確該感謝陸言蹊。


    “這是我應該做的。”陸言蹊說著臉上可疑地紅了紅,卻不明顯,隻有坐在他身旁的安景行看了個分明,隻聽陸言蹊頓了頓,“我心悅太子……”


    在陸言蹊心中,能夠稱作是安景行長輩,並且尚在人世的,除了俞老太爺,就是林墨了。所以在林墨這裏,陸言蹊也沒有掩藏自己的心事。


    即使陸言蹊不說,就從剛剛他與安景行的互動中,也能窺探一二。林墨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婚事是皇上給的,無法改變,若是陸言蹊能夠對安景行心生喜愛,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公主的事,也多謝太子妃殿下。”林墨點了點頭,安景卿出宮的動靜不小,昨日被安景行入宮一趟,出來就將景卿帶了出來。


    安景卿對貴妃意味著什麽,對安景行又意味著什麽,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而皇上的態度如何,他們也經曆過,所以昨天的事,簡直是意外之喜。


    “這也是我應該做的。”陸言蹊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景卿也是我的妹妹。”


    林墨聽到這裏,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這兩件事就能看出來,陸言蹊的手段如何,若是能夠全心輔佐安景行,相信不失為一大助力。就在林墨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被文樂平打斷了:


    “既然陸小公子覺得這是你應該做的,那麽明日讓陸將軍與殿下結盟,如何?”文樂平,就是剛剛率先提出利用陸言蹊牽橋搭線的人,從他的語氣就能聽出他對陸言蹊的看不上。


    對林墨恭敬,不代表他對這些不知所謂的幕僚也恭敬,當即陸言蹊翻了個白眼,向身後一靠:“不如何。”


    語氣漫不經心,還帶著一絲陸言蹊慣有的輕蔑。陸言蹊這一靠,正好靠在了安景行的懷中,安景行動了動,給陸言蹊讓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而陸言蹊也跟著動了動,調整了一個讓自己比較舒服的位置。


    文樂平聽到陸言蹊的反駁,再看著他的動作,臉色一下就變得有些難看了:“陸小公子不是心悅殿下嗎?”


    “首先,我是太子妃,你不覺得你對我的稱唿,有什麽問題嗎?”陸言蹊動了動,依舊沒有從安景行的懷中退出來,而聽到陸言蹊的這句話,安景行就知道,文樂平估計要倒黴了,卻奇異地,不想阻止他。


    陸言蹊也沒有打算等文樂平迴答,反而掃了他一眼:“太子府與威遠將軍府結盟?你是嫌皇上不夠忌憚威遠將軍府還是嫌皇上不夠厭惡太子府?”


    說著,陸言蹊直起了身子,準備走到文樂平麵前和他好好“說道說道”誰知剛站起來,就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股拉力,接著就是頭皮一痛:“哎喲……”


    “你這……”安景行這時也注意到了不對,看著自己和陸言蹊連在一起的頭發,有些哭笑不得。


    陸言蹊這個時候也想到了自己剛剛幹的“好事”:自己趴在安景行身上那會兒,似乎把他們倆人的頭發,綁在一起了?


    “我這?我這怎了麽!夫妻二人,理應結發!”陸言蹊一點沒有自己做出事的自覺,頭一昂,理直氣壯的樣子,那樣子,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他剛剛做了“錯事”。


    安景行聽到陸言蹊的話,心裏一熱,若不是顧及屋子裏還有其它人在,簡直想直接將陸言蹊抱在懷裏,又是池魚思故淵,又是結發為妻……言蹊怎麽就這麽惹他喜愛呢?


    頭發暫時分不開,陸言蹊也不亂動了,重新看向了文樂平,語氣輕蔑:“威遠將軍府與太子府結盟?結盟做什麽?等著給皇上遞把柄好讓皇上一網打盡嗎?”


    陸言蹊此話一出,屋子裏的人都沉默了。對啊,武將與皇子結盟,結盟你們想做什麽?結黨營私還是密謀造反?


    西元因為靜王的緣故,讓他們已經習慣了官員們公開站隊的現象。但是他們卻忘了,太子不是靜王,靜王手下擁有一品大員無數,是因為皇上的默許,但若是太子手中擁有靜王的實力……


    想到這裏,屋子裏的人齊齊打了一個寒顫,沒錯,剛剛他們隻想到了威遠將軍府人人眼熱的兵力,卻忘了,帝王的忌憚。


    曾經他們不止一次在這裏說過皇上的態度,他們以前也能看清楚皇上視威遠將軍府為眼中釘肉中刺,可笑他們還在背後笑著陸將軍看不清形式,居然還敢屢立奇功,對皇上忠心耿耿。但是這樣的兵力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卻什麽都看不清了……


    想到這裏,夏一鳴以及譚行之看向陸言蹊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深意:能夠如此清醒的陸小公子,當真是一個紈絝這麽簡單嗎?


    經過陸言蹊這麽一搶白,文樂平也就徹底啞了聲。叫囂地最厲害的文樂平铩羽而歸,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說什麽,沒一會兒,幕僚們就向太子起身告辭了。


    “我剛剛那麽說,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啊?”陸言蹊皺了皺眉,拉著自己和安景行攪在一起的那一撮頭發,語氣有些猶豫。


    “不會……他們是前段時間剛被引薦來的,本身就在考察期,現在我也明白了,不是什麽人,就能用。”早在文樂平提出利用陸言蹊的建議的時候,安景行就在考慮這幾個的去留問題了。雖然他並非所有事都做得坦坦蕩蕩,但是到底還有底線在,剛剛文樂平的提議,已經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不說,是因為在幕僚們麵前不好說,文樂平的提議是從他的角度出發,若是在眾人麵前責備,恐怕會讓其他人寒心:“好在這是他們第一次進書房,發現的不算晚。”


    第一次進書房,就說明是第一次接觸核心,即使現在舍棄,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果然,一聽到這話,陸言蹊便不再擔心了,難怪上輩子沒見過這幾個人:“原來如此,你缺人告訴我就是,何必用這種不知所謂的人!”


    那神態,那語氣,那叫一個豪氣。


    “那就先謝過太子妃殿下了。”安景行看著陸言蹊的表情,也笑了笑,隨著他玩鬧了一會兒,便拿起了手中的頭發,準備解開,卻被陸言蹊阻止了:


    “別解!有錦囊嗎?”陸言蹊拉著手中的頭發,向屋子裏看了看,發現在安景行的位置後麵就放著一把佩劍,探過身後將劍抽了出來。


    安景行看著陸言蹊的動作,就知道陸言蹊想要做什麽了,唇角勾了勾:“有……”


    話音剛落,隻見陸言蹊手腕一揮,被捆在一起的頭發就被裁了下來,隨口讚譽了一句:“劍不錯。”


    吹發可斷,的確算是一把寶劍,安景行看了一眼陸言蹊手中的佩劍,默了默:“若是喜歡,可以送你。”


    “寶劍贈英雄,我又不是英雄。”陸言蹊隨口拒絕,拿過被安景行遞過來的錦囊,陸言蹊將頭發放了進去:“這樣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安景行聽到陸言蹊的喃喃,看向陸言蹊的眼神愈發地柔和:怎麽會不是?你,就是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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