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給……”看著兇神惡煞的陸遠,陶行書使勁兒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半天,才將下麵一句話給憋了出來,“太子和……陸小公子……賜……賜婚。”


    “你居然還敢說出來……”陸遠沒想到在自己威脅的目光之下,陶行書居然還敢把話再說一遍,一時間對於這個禦前行走也有些另眼相看。但是另眼相看是一迴事,他念出來的聖旨又是另外一迴事。


    就在陸遠準備第二次動手,磨拳霍霍向陶行書的時候,陸遠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似乎對陸遠現在的行為表示不讚同,但是卻又不敢多加阻撓,隻能低聲提醒:


    “二弟可要仔細一些,咱們全家老小的命,可全在您身上呢……”


    陸言蹊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勾了勾唇,果然和上輩子一樣,自己親愛的大伯,開始按耐不住了呢。


    而陸遠聽到自己大哥的聲音之後,皺了皺眉,轉頭看著陸成,語氣之中頗有不滿:“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總歸是來宣讀聖旨的大人……”陸成的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接著向下說了,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陸成的意思,毆打宣旨的大臣,往大了說就是抗旨不尊,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一時間,空氣中的氣息開始變得有些微微的緊張,而剛剛被陸遠嚇到的陶行書也稍稍有了一些底氣,背脊稍微地挺了挺,雖然這一挺的變化程度,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我今天……”


    “謝主隆恩……”陸言蹊見事情已經進展地差不多了,立馬接過了話頭,將自家親爹接下來那句話堵在了他的肚子裏。


    陸言蹊自然是知道陸遠準備說什麽的,上輩子也是同樣的話,讓陸遠接下來的為將之路舉步維艱,也正是因為那一句“我今天就是要抗旨不尊!”,為天下百姓所詬病了良久!同樣也是因為這句“抗旨不尊”,成為了皇上奪取陸家兵權的借口!


    人們似乎都忘了,在外敵入侵之時,是誰在邊疆浴血奮戰;人們似乎都忘了,在國家危難之時,是誰挺身而出;人們似乎也忘了,在國家腹背受敵之時,是誰守住了他們一片樂土!


    威遠大將軍一生用血肉換來的功勳,威遠大將軍府世世代代用生命堆砌出來的榮耀,僅僅是因為一個父親的拳拳愛子之心,而毀於一旦。


    陸言蹊這輩子,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言蹊?”沒想到陸言蹊會接旨,陸遠的身體直接僵住了,有些動彈不得,望著自己淺笑的小兒子,為什麽要接旨?一個男人,怎能嫁與人為妻!


    “謝主隆恩。”陸言蹊向陸遠送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淺笑著重複了一句剛剛的話,即使嘴邊掛著笑容,但是臉上的神情卻遠遠不是那麽一迴事,那一雙桃花眼中,似乎飽含著無盡的委屈與屈服。


    屈服於皇權之下,屈服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屈服於這一道由天子賜下的荒唐的聖旨。


    而聽到陸言蹊重複的話,陶行書連忙將聖旨放到了陸言蹊高舉的雙手之中,放下聖旨之後,陶行書才終於鬆了口氣,雖然他並沒有圓滿完成聖上的交代,直接這樣迴去複命,可能會引起皇上的不滿,但是也好過直接死在這威遠將軍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陸言蹊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似乎要將這九個字,與皇上的脅迫一起,一字一句刻在心裏,一字一句刻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深處。


    即使是多年之後,陸家的人也不會忘記,今天陸言蹊接旨時所高唿的這一聲萬歲,不會忘記,這一個少年今日接旨時,語氣中所包含的無盡屈辱。


    “陶大人,沒別的事,陸府就不送了。”接下聖旨之後,陸言蹊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在身子還沒有完全直立的時候甚至還晃了晃,似乎接下這一道聖旨,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精神,望著陶行書的眼神也帶著一絲灰拜,似乎對外界的事情已經提不起了興趣。


    看著因為一道聖旨而帶走了全部生機的少年,陶行書即使還有什麽話,也隻能默默地咽了迴去,向陸遠等人告別之後,帶著前來宣旨的侍從們,就匆匆離開了。


    陶行書走了之後,威遠將軍府從主子到下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迴到了自己該去的地方,就怕多留在宣旨的地方一會兒,就會被陸遠遷怒。


    即使陸遠平時對下人說不上和藹可親,也能算賞罰分明,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畢竟多了那麽一道聖旨,剛剛眾目睽睽之下將軍都差點兒打陶大人一頓,何況他們這些下人呢?


    “迴房說!”看著隻剩下家裏的自己人之後,剛剛還滿臉生無可戀的陸言蹊轉了轉眼睛眼睛,靈動的樣子哪兒像是剛剛那樣對整個世界都絕望的樣子?


    而正在心痛的陸遠、陸行澤以及雲婉儀三人,差點兒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還沉浸在剛剛的悲痛中。最後三人互相看了看,決定先按照陸言蹊的意思迴房,這裏的確不是應該說話的地方。


    看著陸言蹊已經稍稍恢複了些許靈氣的眼睛,陸遠才稍稍放了心,隻要陸言蹊不放棄,他就能讓皇上收迴成命!


    “言蹊,你別怕,明天爹就進宮,讓皇上收迴成命!”剛走進書房,陸遠在確定隔牆無耳之後,還沒等陸言蹊開口,就直接揮了揮手,讓陸言蹊不要擔心。


    原因無他,剛剛陸言蹊的反應是真的嚇到了陸遠,看著自己神采飛揚的小兒子突然萎靡了下去,那種油盡燈枯的樣子,真的讓陸遠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兒子以後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對,言蹊你別怕,你還有外祖!今晚.娘就給你外祖飛鴿傳信,讓外祖想辦法,請皇上收迴成命!”雲婉儀聽到丈夫的話之後,也較忙接過了話茬,安撫著自己小兒子的情緒。


    雲婉儀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陸言蹊的外祖雲瑾瑜雖然一生未曾入仕,但在天下文人之中地位頗高,同時又是西元最好的書院:青山書院的院長,更是桃李滿天下。


    滿朝的文官,不說全部,至少有一半都曾經在青山書院進學,隻要雲瑾瑜肯出麵,即使這道聖旨陸言蹊已經接了下來,再讓皇上收迴去,應該也不是什麽非常困難的事。


    “對,小弟,你別怕……”陸言澤在父母說完之後,也連忙表態,同樣準備安撫安撫自己的小弟,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言蹊打斷了。


    陸言蹊看著如臨大敵的父母和兄長,沒忍住笑了笑,心下更多的卻是感動,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們總是這樣,一心為自己著想,但是自己上輩子卻……


    想到這裏,陸言蹊的眼睛有些發酸,轉念想到了目前的情況,陸言蹊立馬將自己的眼淚憋了迴去,走到了一旁的凳子前坐了下來,順便揮了揮手讓其它幾人也坐下:


    “你們別這麽緊張嘛,我不害怕。”說完之後,陸言蹊轉頭發現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幾個蘋果,直接挑了一個看著順眼的,擦也沒擦一下就啃了一口。


    陸言蹊前後巨大的轉變,讓屋內的其他三人一頭霧水,看陸言蹊現在這樣,是對聖旨並不在意了,那為何剛剛接旨的時候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讓皇上收迴成命是不可能的,你們見哪個皇子賜婚的聖旨是讓禦前行走匆匆宣旨的?不就是想要先斬後奏嘛!”陸言蹊說著還在抖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欠抽。


    看著陸言蹊不停抖動著的大腿,陸遠忍了又忍,想著剛剛那道聖旨,才沒有一巴掌給陸言蹊照腿上拍上去:坐著就好好坐著,腿抖個不停像什麽樣子?


    逃過了一巴掌的陸言蹊毫不自知,腿換了個方向繼續抖動著:“況且我和太子的婚約,最早可追溯到元皇後在的時候,現在男子與男子成婚,雖不多見,卻也並不罕見,太.祖皇甚至還擁有過男貴妃,所以皇上這道聖旨並不算過分。”


    “你和太子哪兒來的……”婚約?陸遠這句話沒說完,就想到了什麽,與雲婉儀對視了一眼,終於從記憶深處翻出了那一直婚約。


    沒錯,陸言蹊和太子的婚約,最早可以追溯到元皇後在的時候,那個時候皇帝還是太子,元皇後還是太子妃,雲婉儀和太子妃在未出閣的時候就是閨中密友。


    在雲婉儀懷上第三胎的時候,無論是太醫的脈案還是婦科聖手,都信誓旦旦說這一胎是個女兒,要知道威遠將軍府一向陽盛陰衰,得知這樣的消息之後,不僅陸府上下很高興,元皇後也非常歡喜,二話不說就將還在娘胎的陸言蹊訂了下來,說是要討迴去給自己的長子當媳婦兒。


    閨中密友指腹為婚並不罕見,而當時也說好了,若是孩子長大之後不願意,這婚約就當是戲言。雲婉儀也就沒有拒絕,最後甚至還正兒八經地立了張婚書。


    等到陸言蹊出生的時候,女胎變男嬰,這婚書也就被元皇後和雲婉儀拋在了腦後,以至於剛剛陸言蹊說起來的時候,陸遠和雲婉儀差點兒沒有反應過來。


    陸言澤與陸言蹊相差六歲,即使當時已經到了記事的年紀,但是對於這些事情的細節也不清楚,現在一看父母的反應,就知道這個婚約的確是存在的。


    若是元皇後在世時定下的婚約,而今西元又男風盛行,再加上太.祖皇帝曾經還有過一個寵冠後宮的男後妃……想到這裏,陸家的其它幾個人心下一沉,知道這門親事,是不應也得應了!


    看著臉色各異的三人,陸言蹊在心中冷笑一聲,上輩子母親的確請到了外祖出山,但是最後皇帝卻緊咬元皇後的遺願以及男貴妃,拒絕收迴成命,甚至以此為由還奪了父親的軍權,說是父親抗旨不尊,口無遮攔,無德無能,不能率領千軍,這輩子,自己又豈會讓皇帝如願?


    “況且……”知道父母兄長都想明白之後,雲言蹊才再度緩緩開口,“我也願意嫁與太子為妻。”


    說完之後,陸言蹊沒有看屋內人的反應,將手上的果核向後一扔,丟到了果渣盤上,轉身離開了書房,留給了屋內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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