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月聞言一愣,心道你這麽快就想明白了?


    想著就要離開書院,她也不再心急給王賢強行灌輸關於化神境的道理。


    師徒兩人又聊了一會,喝了一碗粥後,匆匆出門而去。


    想著明天要帶著李大路離開,她要去跟孫老頭,跟先生說說。


    還有鐵匠,她得讓那家夥趕緊幫忙,給王賢整出一些鐵箭出來。


    否則出門沒箭,總不成一直用竹箭應付可能遇到的危機。


    王賢看著水缸裏的魚兒蝦米,想了想笑道:“明天我就將你們放迴山野,那裏應該比書院還要自由一些。”


    魚兒不知道王賢說些什麽,嚇得往水底去找小泥鰍玩了。


    師尊下了山。


    子矜和王予安早早去了學堂。


    小院裏隻剩下王賢,捏著竹箭小刀,繼續悟他的風符和那一抹劍意。


    夏日的陽光灑落小院,有風棲鳳湖來,帶著夏日最難熬的酷熱。


    就算山上偶有清風,也讓人覺得有些悶熱。


    隻是,小院裏卻一片寧靜。


    隻有小刀削了竹箭上,發出的沙沙聲。


    又過去了兩個時辰,王賢開始試在竹箭上麵雕刻那一道風符,試著將先生的那一道劍意,化進風符裏麵。


    ......


    藏書樓裏。


    白幽月看著孫老頭說道:“我們師徒明天要離開書院,帶著李大路一起離開。”


    孫老頭一驚,忍不住問道:“你決定出手了?”


    白幽月搖搖頭:“不用我出手,王賢自然會救他。”


    孫老頭聞言一哆嗦,喃喃說道:“他有辦法,怎麽不早說?”


    白幽月歎了一口氣:“早一天,晚一天,隻要李大路還活著,就不是問題。”


    孫老頭撫須微歎,苦笑道:“可笑我一世修行,卻連一個孩子都救不了。”


    白幽月卻不以為然,跟他淡淡迴道:“你收了王賢為徒兒,給了他力量,這就夠了。”


    孫老頭放下手裏的書卷,小心問道:“還需要我做一些什麽?”


    “不用。”


    白幽月想了想說了一句:“有可能這一去,我就不能再迴來了......以後,倘若王賢遇到麻煩,你要出手幫他一迴。”


    “你要走了?”


    孫老頭聞言嚇了一跳,脫口問道:“這麽快?你舍得這個寶貝徒兒?”


    “要不然,怎麽辦?”


    白幽月苦笑道:“我要的東西差不多齊全了,我的修為也快壓不住了,倘若繼續留下來,隻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孫老頭一時怔怔無語。


    白幽月說得雲淡風輕,他卻不這樣認為。


    畢竟王賢的修為看在他的眼裏,實在是太弱了一點。


    這個時候的王賢,肯定不能沒有師尊跟在身邊,否則,萬一遇到麻煩,如何應對?


    白幽月感受到孫老頭的情緒,淡淡一笑:“他在昆侖還有一個師父,那老頭自然會保護自己的寶貝徒兒。”


    孫老頭搖搖頭,苦笑道:“問題是他眼下在書院,不在昆侖。”


    白幽月輕輕一歎:“昆侖,很遠嗎?”


    這一天,不僅是孫老頭,連鐵匠和先生也得知白幽月,王賢要帶著李大路離開的消息。


    奇怪的是,三人都沒有問白幽月要去往何處。


    或許在三人看來,隻要李大路能活下來。


    一切,都不是問題。


    而這個時候,子矜已經迴到了山上的小院。


    靜靜地看了一會水缸裏遊動的小魚兒,跟在她手裏搶食的小泥鰍。


    突然問了一句:“王賢,李大路要多久才能醒來?”


    不知怎的,子矜沒有問李不路能不能活下來,而是問他何時才能醒來。


    “不知道。”


    王賢手裏沒有停下,而是輕聲說道:“有可能是一個月,也有可能需要一年。”


    子矜一時沉默起來。


    王賢將手裏的竹箭拿起來,對著陽光比畫了一下,看著上麵的紋路,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繼續說道:“我現在需要時間,大路師兄也一樣。”


    “我知道了。”


    子矜想了想又問道:“他醒來之後,會不會跌落境界?”


    王賢看了一眼黃紙上的風符,一邊迴道:“這個,要看天意了。”


    子矜想了想,問道:“老天又不會管李大路,否則他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了。”


    王賢搖搖頭:“你想知道什麽?”


    “好吧,我想知道你幾時能削好一枝竹箭?”


    子矜蛾眉輕皺,靜靜地問道:“削好以後,你要做什麽?”


    兩人一個是皇城最神秘的少女,常年陪伴在王予安的身邊。


    一個是梧桐書院的旁聽生,無論是過往的經曆,跟未來的變化,都注定了王賢和子矜無法走在同一條路上。


    哪怕一同在書院修行,也無法互相參詳。


    子矜甚至還沒想過要跟王賢分開,想過她以後會是什麽樣子,她和王予安的結局如何?


    甚至王賢為了一張風符,還沒怎麽苦苦琢磨無數個夜晚。


    她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王賢就要帶著李大路離開書院。


    雖然她也知道這是先生和孫老頭等人,無法救活李大路的原因。


    隻是,她依舊有些難過。


    隻是,聰明的她並沒有將這難過寫在臉上。


    而是悄聲問道:“一枝竹箭,怎麽替李大路報仇?”


    “昨天也許還不行。”


    王觀看著她展顏一笑,說道:“但是聽了你這一番話,我感覺好像又可以了。”


    子矜聞言,竟然怔怔無語。


    幹脆跑進了王賢的房間,趴在床上去想自己的心事了。


    ......


    這一日。


    有離開斷龍山的皇城修士,以及來自各地的天驕,長老。


    跟之前司馬玨等人一樣,想要沿著長長的山路,來梧桐書院轉轉。


    誰知轉到山門處,卻被一道法陣攔下。


    無論是長老,還是皇城的天驕。


    除了書院的弟子,竟然誰也無法踏進書院的山門。


    有眼尖的女修士,看著山門外的一塊石碑,驚叫了起來。


    “天啦,昆侖劍宗的天驕闖了大禍,書院禁行了。”


    “臥槽,昆侖這是仗勢欺人啊!”


    “誰說不是呢,他們在斷龍山上沒有找到寶貝,就跑到書院來撒野了!”


    “好家夥,書院這是要跟昆侖劍宗翻臉了!”


    “翻臉怎麽樣,那也是昆侖弟子不爭氣!”


    “算了,我要迴皇城了!”


    “我也是,走吧,迴去喝酒!”


    書院有禮有節,將當日的昆侖劍宗弟子、長老犯下的罪惡銘記於石碑之上。


    讓天下修士知曉此事,這無異於隔著千裏,扇了昆侖劍宗一記耳光。


    小院裏的山風依舊有些燥熱。


    王賢已經收起了腳下,桌上所有的竹箭。


    手裏握著最後一枝竹箭,麵前的風符,換成了先生寫的那一道天地之意也好,劍意也罷的黃紙。


    黃昏之時,白幽月踏風而來。


    走在長長的山道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天邊的夕陽,低頭看一眼書院的風景。


    竹林裏的鐵匠嚐試說些什麽?


    然而先生卻沒有什麽反應,依然手握書卷,仿佛天邊的夕陽也不能影響他讀書一般。


    鐵匠把手裏的書扔在桌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把兩人麵前的殘茶倒掉,換了一杯涼茶。


    先生歎了一口氣:“王賢帶著大路離開,是好事。”


    鐵匠一口喝光了涼茶,說道:“就像這茶一樣,夏天怎麽也得喝一杯涼的。”


    先生笑道:“這天氣,要不了幾天就要秋涼了。”


    鐵匠說道:“問題我怕王賢這迴,不能像上次救我那徒兒一樣......不能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弟子,你怎麽辦?”


    先生搖搖頭,端起麵前的涼茶喝了一口。


    淡淡迴道:“斷疑生信,你隻要相信,就會有奇跡!”


    鐵匠氣的嚷嚷道:“我信了你的邪!”


    ......


    將遠行。


    王賢跟子矜一起,燜了一個肘子,煮了一條黃魚湯,炒了一碟筍幹,二碟菜葉。


    子矜拿來一小壺來自皇城的燒酒,說是給三人送行。


    王予安喝了一口酒,問了一句:“白先生也要離開?”


    白幽月淺淺一笑:“我在不在對你並不重要,你有先生,有子矜,以後還有王賢。”


    王賢吃了一口黃魚,想了想說道:“糟了,忘了放薑。”


    子矜一聽也呆住了,她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惦記著這黃魚的滋味,不如前些日子的美味。


    想了想也吃了一口,卻淡淡一笑:“我放了紫蘇,小蔥,差不多一樣哦。”


    白幽月瞪了他一眼。


    跟王予安笑了笑:“說吧,你想要什麽?”


    王予安看著王賢笑道:“他一個窮鬼,能有什麽?”


    子矜一聽愣住了,想了想,王賢身上的寶貝,不是被自己偷偷喝光了嗎?


    王賢卻在兩人目瞪口呆之下,取了一塊熏肉放在子矜的麵前。


    淡淡說道:“明天晚上,你們兩人慢慢煮著吃。”


    王予安哈哈一笑:“這是山豬還是麅子肉?”


    子矜仔細一看,卻嚇了一跳。


    二話不說趕緊收了起來,給白幽月和王予安的杯裏添上酒。


    然後舉杯跟王賢說道:“我替公子謝謝你。”


    王賢看著王予安和子矜,突然說了一句:“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們給我看好門,最後時不時掃一下院子裏的落葉。”


    王予安一聽急了:“難不成,等到秋天你還不迴來?”


    王賢搖搖頭:“誰知道呢?”


    ......


    好友將別,王予安多喝了兩杯。


    結果,不等月上枝頭,便被子矜扶迴了自己的房間,做夢去了。


    白幽月煮了一壺茶,王賢卻捏著一枝竹箭,一張黃紙,看了又看。


    似要在這最後一夜,將先生這寫在黃紙上的天地之意,刻進手中的竹箭之中。


    子矜湊過頭來,看著他問道:“這算完美的一箭?”


    王賢搖搖頭:“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


    白幽月想了想,看著兩人說了一句:“既然差不多了,你想要做什麽?”


    王賢笑了笑:“我想試試那張竹弓。”


    說完將手裏的竹箭遞給身邊的子矜,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子矜看著手中這一枝透著一道神秘氣息的竹箭,看著箭杆上雕刻的那些圖文,輕輕地搖搖頭。


    跟白幽月問道:“白先生,這箭能行?”


    白幽月淡淡笑了笑:“你說行,肯定能行。”


    就在這時,取了竹弓的王賢站在院子裏,試著彎弓,才發現力氣依舊不夠!


    氣得他嚷嚷道:“子矜過來幫幫忙。”


    子矜將竹箭遞給白幽月,嘻嘻笑道:“王賢你個笨蛋,每次射箭都要我幫你。”


    白幽月輕輕地撫摸著手裏的竹箭。


    嘴裏卻輕聲呢喃道:“同居長幹裏,誰知塵與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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