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了。」胖袁也悄聲迴答,「你等他來?」


    齊雨像一個溺水的人渴望救命稻草,拚命點頭。


    陸停舟到達會所的時候,就看到齊雨像一個等待出閣的小媳婦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門口。他穿著一身嶄新嶄新的衣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腰板挺得筆直。


    他在等我。


    陸停舟心頭湧上一股異樣,走過去掐了掐小奶膘:「怎麽不進去?」


    小孩抬頭,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濕漉漉的,聲音哆哆嗦嗦:「我害怕。」


    陸停舟低頭看著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把這個小傢夥的腦袋按到懷裏使勁地揉,一直都揉到肉裏、骨頭裏去,直到兩個人合二為一才好。


    陸停舟頓了一下,拉起他的手,低聲:「走吧。」


    齊雨的手被他握著,莫名一陣安心。


    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真絲襯衫的中年美婦坐在裏麵,正是陸停舟的母親曲小梅。聽到動靜,曲小梅抬起頭,目光略過陸停舟,直接落在半躲在他身後的齊雨身上。


    「你們來啦?」曲小梅笑著點點頭,目光下移,盯著二人相握的手。


    「嗯。」陸停舟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拉著齊雨走進去。齊雨頭也不敢抬,就聽陸停舟對他說了一句:「這是曲總。」


    齊雨趕緊抬了抬眼:「曲總好。」


    陸停舟又沖曲小梅說了句:「齊雨。」


    「呀,小雨,你好。」曲小梅縱橫商場,是個交際花,這場麵應付起來,比齊雨得心應手的多,「別跟停舟學的那麽見外,叫我阿姨。」


    齊雨連忙伶俐地叫:「阿姨。」


    曲小梅十分受用,喜笑顏開地招招手:「小夥子長得真好看,來來,坐我旁邊。」


    齊雨求救的目光望向陸停舟。陸停舟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拉著他走到曲小梅旁邊。


    齊雨夾在這母子二人中間坐下,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就見曲小梅拿過菜譜,側著頭問他:「喜歡吃什麽?喝點什麽?」


    「都行。」齊雨連忙答,「我不挑食的。」


    「你太瘦了。」曲小梅打量著他,「一定是跟停舟一樣,不好好吃飯。」


    「有,我有好好吃飯的!」齊雨趕緊說,「陸老……停、停舟哥也有好好吃飯的。」


    話音剛落,就聽陸停舟淡淡地說了一句:「喜歡吃辣的。」


    曲小梅有點意外:「哦,是嗎?停舟從來不吃辣。」


    齊雨連忙瞪了一眼陸停舟,乖巧答:「嗯,我最近也不怎麽吃辣了,隻吃清淡的,西蘭花、芹菜、胡蘿蔔什麽的。喝水也隻喝枸杞泡的熱水,比較養生。」


    「是嗎?」就聽陸停舟低低一聲笑,「我聽胖袁說,你今天中午在火鍋店,一個人吃了六盤辣牛肉。」


    齊雨噎住,陸停舟又悠悠道:「還喝了兩瓶冰可樂。」


    齊雨沒想到陸停舟當麵拆自己的台,埋怨地瞥了他一眼。


    曲小梅側頭看著他倆,突然一笑,一邊招唿服務員給他拿冰可樂,一邊對齊雨說:「沒事沒事,咱們家很隨意的,小雨放輕鬆一點就好,想吃什麽都可以。」


    齊雨連忙點頭,掩飾地拿起麵前的茶杯喝水,誰知曲小梅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差點當麵把水噴出來。


    「咱們是一家人,家人是要過一輩子的,不用拘著哈。」


    齊雨的臉紅透了。咱們家、家人、一輩子……他悄悄地在心裏咂摸這些詞,竟然有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自從進門,陸停舟的手就沒有放開。他的手很溫暖,很厚實。齊雨突然有點希望,這一切不是一場戲,而是真實的。


    不知道是不是齊雨的錯覺,這一刻,陸停舟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也好像突然輕輕地攥了攥。


    曲小梅從旁邊的座位拿過一隻稀有皮的鉑金包,從裏麵取出一個薄薄的小紅包,塞到齊雨手裏:「小雨,這是阿姨給你的見麵禮。」


    齊雨不知所措地捏著紅包,看向陸停舟。陸停舟點了點頭:「打開看看。」


    齊雨打開紅包,裏麵是一張黑色的銀行卡。


    齊雨不知道這張卡意味著什麽,翻過來覆過去看了看,就聽陸停舟在旁邊說:「謝謝曲總。」


    曲小梅笑笑的看著他:「沒密碼,隨便刷。」


    齊雨:……這是什麽霸總台詞照進現實?!


    齊雨有點愣愣地抬頭,曲小梅伸手摸了摸齊雨的頭發。齊雨便乖巧地側了一點身子讓她摸,曲小梅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眼睛突然有點濕:「真好,停舟從來不讓我摸他的頭發。這孩子,不如你討人喜歡。」


    齊雨咬著嘴唇,大眼睛眨了眨,突然伸出手,把她粘在在肩上的一根落發,小心翼翼地摘掉。


    曲小梅愣了一愣,擦擦眼睛,笑了:「這孩子真招人疼,怪不得停舟疼你。」


    陸停舟低聲笑了一下:「恭喜你,過關了。」


    齊雨心裏一鬆,竟然有一種錯覺——仿佛此刻他不是替陸停舟完成了某個營業任務,而是真的獲得了自己愛人的家人認可。


    「家」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非常久遠的詞。提起來,心頭有點酸酸的。齊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從陸停舟家人的身上,感受到「家」的感覺。


    陸停舟是一個高冷克製的人,吃飯很慢,吃到好吃或不好吃的菜,都沒什麽表情。而齊雨吃飯很香,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嚼得高高興興,吃到喜歡的東西,眼睛還會眯起來,讓人看著就心情愉悅、食慾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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