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邊緣,衛燃將最後一個瓶子綁在樹上,猶豫了片刻後,終究還是忍住了好奇心,沒有細問考核的內容到底是什麽。


    伊萬同樣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帶著衛燃往白樺林深處走了一段,隨後從其中幾顆白樺樹的腰線位置摘下了幾個早已裝滿樺樹汁的塑料瓶子交給衛燃,隨後拔掉上麵的不鏽鋼管裝進罐頭瓶,又隨意的撅了些樹枝細致的堵住了樹幹上仍在滴落汁液的小孔。


    “伊萬,你對你的女兒可真好。”衛燃跟著對方一邊往迴走一邊忍不住感歎道。


    “還用你說?”


    伊萬哼了一聲,沉默片刻後又繼續說道,“等以後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對於父親來說,為了孩子就算是把地球炸成兩半都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不知道那得幾顆大伊萬才夠用”


    伊萬明顯聽懂了衛燃的調侃,滿是滄桑之色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笑容。


    隨著距離房子越來越近,衛燃也聽到了從二樓自己暫住旳那個房間裏傳出來的歡快琴聲。


    “那是奧莉佳在彈鋼琴”伊萬停住腳步,臉上帶著笑意和自豪介紹道,“這首曲子是...”


    “花之圓舞曲...”


    同樣停住腳步的衛燃近乎喃喃自語的搶答了對方即將說出口的答案,腦子裏卻忍不住想起了斯大林格勒廢墟裏,那個在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裏,坐在缺了一條腿的凳子上演奏同一首曲子的老人。緊跟著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條宛若心結的藍色毯子炸開時肆意飛揚的碎片。


    伊萬扭頭看了眼衛燃,隨後不經意的挑了挑眉毛,卻是再也沒說些什麽,更沒有繼續往前走。


    許久之後,順著二樓窗戶傳出來的曲子總算換了一首,衛燃清了清嗓子,略帶嘶啞的誇讚道,“奧莉佳的鋼琴彈得很好。”


    “迴去吧”伊萬沒有多說什麽,帶著衛燃走進了院子。


    相比在二樓彈琴的奧莉佳,個子稍稍矮一些的奧萊娜卻此時正在幫著她的媽媽亞娜烤著麵包,隻不過看那些即將被送進烤爐的麵團上被她加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就知道,這姑娘完全就是在搗亂呢。


    或許是因為樓上一直沒有停下的音樂,伊萬在把樺樹汁都送進冰箱之後,倒是難得的沒有如之前幾天一樣打開電視,反而自顧自的煮上一壺咖啡坐在了衛燃的對麵,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所謂的“漁民生活體驗項目”,以及華夏人的餐桌上都有什麽東西。


    等到夕陽被白樺林的樹梢徹底擋住,比之前幾天要豐盛了不少的飯菜也被一一端上了餐桌。


    旁觀著伊萬一家四口吃完了晚餐,期間偶爾迴應幾句對麵兩個姑娘提問的衛燃,也在亞娜帶著女兒們收拾完了餐桌之後,早早的迴了暫住的房間。


    轉眼第二天一早,熟悉的敲門聲叫醒了衛燃。等到房門打開,穿著一身睡衣的伊萬將一個飯盒以及一個保溫壺塞到他懷裏之後,幹脆的轉身鑽進了自已的房間。


    雖然今天沒有伊萬的跟隨,但好歹之前幾天他已經熟悉了工作流程。小心翼翼的摸著黑將漁船駛離了碼頭,衛燃操縱著舵盤駛向了那兩位老家夥指引的方向。


    而在漁船身後的岸邊,木頭房子的一樓,伊萬正躲在窗戶後麵,舉著一架望遠鏡默默的看著湖麵上越來越模糊的船影。


    “她找了個好學生”伊萬喃喃自語的說道。


    “可惜是個外國人”躺在床上的亞娜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遺憾。


    “嗬...”伊萬將望遠鏡丟進床頭櫃的抽屜裏,“這個世界哪還有本國人?”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亞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茫然和擔憂。


    “管他們要做什麽”


    伊萬拉上窗簾重新躺在了床上,“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一場小雨,明天森林裏說不定會長出很多蘑菇,到時候我們去采蘑菇吧,正好有維克多在,可以讓他幫我們背著筐子。”


    “你可真會使喚那個年輕人”亞娜憋著笑調侃道。


    伊萬同樣笑了笑,“如果這種小事他都不願意做,他也不配做她的學生。”


    “說的也是”亞娜打了個哈欠,“繼續睡吧,說不定天亮之後你就要頭疼修船或者維修城裏的碼頭了。”


    “有那兩個老家夥在,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的。”伊萬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語氣裏的擔憂卻是一點不少。


    聞言,亞娜笑了笑,閉上眼睛沒有再說些什麽。片刻後,伊萬也跟著打起了唿嚕。


    與此同時,衛燃也注意到了砸在駕駛艙擋風玻璃上的細小雨珠。而駕駛艙外的那兩個老家夥,也立刻鑽進船艙,各自套上了一件老式雨衣。


    不得不承認,少了伊萬的跟隨,在利用聲呐追逐魚群這份工作上,衛燃著實出現了不少失誤。不過或許是因為新手運氣普遍不錯的緣故,反倒誤打誤撞的讓船尾甲板那兩個老家夥拽上來滿滿兩大網價值更高的白鮭。


    “維克多,快往城裏開!”


    棒球帽老家夥扯著嗓子開心的喊道,“這些白鮭可比多春魚值錢多了,而且更好賣。”


    “我們用不用多打一網?”一直在盯著聲呐的衛燃大聲迴應道。


    “不用”大胡子老家夥將上半身探進駕駛艙,“速度快點,今天還有送貨的工作呢。”


    “站穩了”衛燃迴應了一句,立刻推動油門開始加速。


    一路風馳電掣的趕到緊挨著水產市場的碼頭,衛燃也將速度降到了最低,這個時間恰恰是一天中碼頭最忙碌的時候,各種大大小小的漁船簡直比牛尿國早班的火車還亂,再加上那倆已經就著新鮮白鮭生魚片喝起來的老東西明顯不打算幫忙,更是逼著他這個無證駕駛的新手船長不得不加著雙倍的小心。


    一路有驚無險的避開了那些橫衝直撞的漁船,衛燃磕磕碰碰的停在了繁忙的碼頭,直等到棒球帽老家夥係緊了纜繩,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好在,就像那倆老家夥說的那樣,當他們將捕獲的白鮭用小推車送到市場裏的時候,前後不到一個小時便賣的幹幹淨淨。


    難得時間充裕,那倆老東西毫無心理壓力的把看守漁船的工作丟給了衛燃,隨後又打電話叫來一輛給漁船加油的罐車。


    根本不等加油的工作結束,這倆老東西便跑沒了影子,這加油結賬的工作,自然也就甩給了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衛燃。


    幾乎就在他結清了大幾萬盧布的油費之後不到十分鍾,又有一輛貨運卡車開到了碼頭。讓他哭笑不得是,那倆老東西從卡車的駕駛室跳出來之後,竟然從貨箱裏牽出來兩頭奶牛和幾隻山羊。


    一群人費了老大的力氣把這些祖宗們送上漁船之後卻並沒有結束,緊跟著過來的一輛卡車再次送來了些諸如彩鋼瓦之類的建築材料。


    “這是怎麽迴事?”衛燃抓住機會問道。


    “什麽怎麽迴事,當然是賺點運費了,快點過來幫忙。”大胡子老家夥顯然懶得詳細解釋,招唿著衛燃把建築材料全都搬到船頭固定好之後,立刻招唿著他馬上開船。


    心驚膽顫的駛離了碼頭,衛燃在大胡子的指揮下先開迴了小漁村,等到那些建築材料被卸下去並且收取了幾千盧布的運費之後,立刻又開往了湖泊對麵的另一個村子。


    整整一個上午加大半個下午,衛燃幾乎是一刻沒有休息,從建築材料到牲畜,從米麵糧油到衣服鞋子、再到不知道裝了什麽但卻死沉的板條箱,乃至一個需要轉到城裏住院的病人和一些不知道哪來的建築工人。


    這條破破爛爛的漁船和負責拉客的那兩個老家夥,全都秉承著隻要給錢就能上船,隻要上船就能送到目的地的樸實理念,一次又一次,一筆又一次的賺取著從幾百到一萬盧布不等的運費。


    一直忙活到下午天色擦黑,總算是把最後幾輛需要運輸的嶄新摩托車送到一個湖岸小鎮的衛燃這才徹底鬆了口氣,趁著沒人站在甲板上對著藍色的湖麵滋出了一道黃色的拋物線。


    “累壞了吧?”大胡子等衛燃係上腰帶,立刻遞過來一杯溫熱的咖啡。


    “確實不輕鬆”衛燃接過咖啡答道。


    “每周六都這麽忙,十幾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大胡子笑著說道,“奧涅加湖周圍很多的村鎮都有我們的客戶。”


    “聽起來似乎比打漁賺錢”衛燃坐下來應和道。


    “確實比打漁要賺錢,但也更辛苦。”


    帶著棒球帽的老家夥坐在來解釋道,“我們的船足夠快,裝的也足夠多,運費更便宜。而且隻要不刮風,湖麵上總比陸地上好走。”


    “冬天呢?”衛燃好奇的問道,“冬天怎麽辦?”


    “冬天當然是休息了,這畢竟是條漁船,不是雪地摩托不是嗎?”


    大胡子開了句玩笑,站起身說道,“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迴去我來開船。”


    “還是我來吧”衛燃趕緊將杯子裏僅剩的咖啡一口喝光,搶先一步跑進了駕駛艙。


    這一天的繁忙跑船工作雖然累,但因為伊萬不在身邊,他這開船的技術卻是明顯見漲,至少停靠城裏的碼頭時不至於像之前那麽緊張和小心翼翼了。


    一路順順利利的開迴了小漁村,等船停靠在碼頭上的時候,百十米外的木頭房子也已經亮起了燈光。而一整天沒見的伊萬,卻早已經在碼頭上翹首以盼的等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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