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心驚肉跳的飛道溫泉營地附近的跑道上空,安娜老師總算把看了一路熱鬧的穗穗給請迴機艙,換她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可還沒等衛燃鬆了口氣,無線電頻道裏卻想起了戈爾曼的聲音,“安娜,讓那個混蛋現在立刻馬上跳下來,給我解釋清楚剛剛為什麽不坐我的飛機。”


    “收到”安娜幸災樂禍的迴應了一句,掃了眼儀表說道,“即時高度兩千五百米,八百米開傘怎麽樣?”


    不等衛燃迴答,安娜便笑眯眯的說道,“那就八百米吧,最後一排座位我給你準備了翼傘。米莎,等下幫維克多開一下艙門。”


    “好的”無線電頻道裏,米莎同樣幸災樂禍的做出了迴應。


    “安娜老師,一定要跳?”


    衛燃不情不願的問道,說實話,他並不想讓穗穗知道自己學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因為穗穗知道了,就意味著很可能在不久之後,自己的小姨、阿曆克塞教授乃至自己的父母、姥姥姥爺全都知道了。


    “或許我現在關閉發動機,飄到哪就落在哪怎麽樣?”安娜說話的同時,還真就幹脆的把發動機給關了。


    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但衛燃卻已經懶得說服對方了,老老實實的離開座位,走進了駕駛艙。


    “你真要跳下去?”剛剛一直聽著通訊頻道裏的談話的穗穗臉色慘白的問道。


    “放心吧阿芙樂爾”


    已經重新啟動了發動機的安娜借助無線電頻道安慰道,“這兩座營地以後會有跳傘體驗的項目,維克多已經練習了很久了,就是為了給你們一個驚喜。”


    “真的?”穗穗狐疑的問道,她雖然和她老爹一樣莽撞,但卻並不傻。


    “維克多你說呢?”安娜在無線電裏問道。


    “是真的”


    衛燃無奈的配合著對方的謊話,“我已經學習了很久了,就是給你們一個驚喜。所以穗穗,別擔心,肯定沒事的。”


    穗穗迴頭看了看朝自己點頭的米莎,深吸一口氣之後,在通訊頻道裏異常認真的說道,“米莎,如果他出現任何的意外,哪怕隻是受了輕傷,我也會立刻帶著所有遊客離開,同時中斷我和我家旅行社現在以及未來與你們的所有合作。


    除此之外,我會在法庭上讓你們所有人傾家蕩產進監獄,還會在俄羅斯的旅遊行業協會,通過華夏所有的媒體說明你們這裏發生的一切。最後,就算我家的旅行社倒閉,我也不會讓你們這裏再接到任何一個遊客!”


    穗穗的一番話讓機艙裏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可安娜老師不等米莎和衛燃開口,便痛快的應道,“沒問題阿芙樂爾,如果他出現意外,就按你剛剛說的做吧。米莎,打開艙門。”


    左右為難的米莎看了眼衛燃,又看了眼一臉堅定的穗穗,苦著臉起身走到艙門處,把安全帶固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放心吧穗穗”


    衛燃扣緊了傘包,一邊將高度計戴在手上一邊蹲在穗穗的座位旁邊說道,“我先下去,如果等下降落之後,你發現我沒有任何意外就和米莎道個歉,然後收迴剛剛的話怎麽樣?我們畢竟都是朋友不是嗎?”


    “等我活著看到你完好無損的時候再說這些”穗穗緊繃著小臉說道。


    “那就等下再說”衛燃說完站起身,歉意的朝艙門口一臉為難的米莎笑了笑。


    米莎搖搖頭示意沒事,等衛燃比出大拇指,這才緩緩搖開了艙門。


    當狂風吹進機艙的瞬間,衛燃扭頭朝一臉擔憂的穗穗露出個笑臉,隨後拉緊麵罩,幹脆的跳出了機艙。而在他的身後,不久之前還少心沒肺的穗穗也終於不再忍著眼淚。


    還不等米莎將艙門徹底關上,一直盯著高度計的衛燃也在跌破800米高度的瞬間成功開傘。


    操縱著翼傘在夜空中慢悠悠的盤旋,循著戈爾曼手中的激光筆指引,準確的降落在了機場跑道上。


    “嘖嘖嘖,剛剛你們在無線電裏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戈爾曼趁著衛燃收傘的功夫慢悠悠的溜達過來,幸災樂禍的說道,“維克多,那個小姑娘不錯,你可要...你瘋了!”


    不等戈爾曼說完,衛燃卻已經丟掉傘包,一把抓住了戈爾曼的胳膊,根本不理會對方的調侃和咒罵,幹脆的將其摔在了還沒徹底收起來的降落傘上。


    “你瘋了?”戈爾曼沒好氣的爬起來,卻被衛燃再次摔倒了降落傘上。


    “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衛燃陰沉著臉問道。


    “不想讓你的家裏人知道你學會了什麽?”戈爾曼索性躺在降落傘上,自顧自的點了顆煙。


    “讓不讓我的家人知道是我自己的事情。”衛燃的語氣中已經帶著一絲絲的反感。


    “好吧,那是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戈爾曼毫無誠意的朝衛燃伸出了手,直等到對方不情不願的將他拉起來,這才突兀的問道,“有人擔心你的感覺,以及心中有牽掛的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衛燃冷著臉繼續開始收拾降落傘。


    “我是說,在你駕駛飛機的時候,機艙裏坐著你擔心的人,和擔心你的人的時候,感覺怎麽樣?”


    戈爾曼頓了頓,繼續說道,“以及在你跳傘的時候,有人在你身後擔心你出意外時候的感覺。還有,如果你出現意外,你的家人很可能會和你的朋友翻臉的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麽?”衛燃丟下剛剛團起來的降落傘煩躁的問道。


    “維克多”


    戈爾曼的語氣認真了不少,“這是至關重要的一課,雖然你在紅旗林場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那些東西已經足夠讓你不用付出該有的代價就可以輕易殺死大多數你想殺死的人,足夠你繞過現在這個世界的法律邊界逍遙法外肆意妄為。


    但你要記住,你可能會成功很多次,但隻要失手一次,出現任何一點兒意外。到時候你的家人,就像機艙裏那個姑娘一樣。還有你的朋友,就像季馬或者米莎他們那樣,他們會因為你的衝動做出很多不計後果的事情,受到很多無法預料的傷害。”


    見衛燃陷入沉默,戈爾曼抬頭看了眼高度越來越低的飛機,稍稍加大了聲音繼續說道,“你的家人會因為你的失誤和衝動受到難以預計的連帶傷害,就像你駕駛的飛機一旦失事,那個漂亮的姑娘和你的朋友米莎,會被你連累一起死在北極圈的凍原上。就像你跳傘出現了意外,你的家人會和你的朋友反目成仇。


    看看我們吧,尼古拉先生也好,卡爾普或者達麗婭也好,又或者我和安娜,我們都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家人,他們有的是因為我們某一次的疏忽被連累,死在了我們以為可以輕鬆殺死的人手裏。也有的是因為受不了我們古怪的職業和生活方式最終選擇離開。更有一些,是我們不得不親手殺死的。


    這些錯誤我們這些老家夥已經永遠永遠都沒有機會改正了,但你不一樣。維克多,就算以後你在紅旗林場順利畢業,也要記住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及那個小姑娘說的一切。”


    被冰雪籠罩的廢棄跑道上空,安2飛機的發動機轟鳴聲越來越近。沉默許久的衛燃最終歎了口氣,在那架已經開始滑跑的安2飛機航燈照射下,恭恭敬敬的朝戈爾曼彎下了腰,“謝謝您和安娜老師,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教訓的。”


    戈爾曼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絲滿意的微笑,伸手扶起衛燃,直等到遠處那架飛機徹底停下並且關閉了發動機,這才開口說道,“維克多,很抱歉今天我和安娜做的這些事情事先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但這是個難得機會,我們總不能在你的姨媽麵前做這些事情對嗎?最後,趁著他們還沒下來,我想送你一句為了今天的這次談話學了很久的漢語。”


    “哪一句?”衛燃好奇的問道。


    “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戈爾曼用有些跑調的漢語說完,換迴俄語繼續說道,“你是個華夏人,肯定明白這兩句的意思。”


    見衛燃點點頭,戈爾曼轉過身,一邊往飛機的方向走一邊繼續說道,“前麵一句,送給聚光燈下那位年輕的曆史學者。後麵一句,送給那個在紅旗林場努力學習的華夏學生。”


    “謝謝...”衛燃近乎喃喃自語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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