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您家裏以前也有雁翎隊的成員嗎?”衛燃詢問的同時,將牛角漏鬥遞給了身邊的老爺子。


    “我爹年輕的時候,好像當過他們的聯絡員。”


    韓老爺子指了指隔壁穗穗姥爺家的方向,“還有你周姥爺的爺爺也是,當初我爹跟著周老爺子做了幾年的學徒,借著走街串巷給人瞧病,順便傳遞情報,但是我可沒聽說他們用大抬杆打過鬼子。”


    衛燃正想問些什麽,韓老爺子卻站起身,“這事兒你要是好奇啊,就進屋問問你周姥爺,他說不定知道些什麽,剩下這點兒我自己弄就行。”


    “我先幫您拆吧!”


    衛燃索性壓下好奇心,重新拿起了鎬頭,順便也琢磨著,是不是能從這空心牆裏再拆出來些什麽。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這爺倆一直忙活到天色擦黑,唯一的收獲也僅僅隻是幾張裝在罐頭瓶裏的糧票而已。


    他們這邊完成工作的同時,打了一下午麻將的穗穗也發現了躺在院子裏的那一對兒大抬杆。


    在得知這倆不起眼的大鐵棍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抬杆之後,這個小腦瓜子不知道怎麽長的小玩意兒竟然來了興致,一通撒嬌之後,輕而易舉的將那兩個大抬杆兒據為己有,順著小門兒抬到了她姥爺的院子裏。


    “穗穗,你弄倆大抬杆迴去幹嘛?”衛燃拉住舉著倆小髒手兒又跑迴來的小玩意兒問道。


    “要你管!”穗穗一臉得意的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衛燃狐疑的看著穗穗,“你可別想著放一槍。”


    “我又不傻”穗穗翻了個白眼,最終硬是忍住沒說自己的打算。


    衛燃見狀,也隻得暫時打消了利用金屬本子做些什麽的打算,這裏畢竟是姥姥家,人多眼雜的不說,那倆大抬杆可是有足足兩米多長,也根本不可能抬進屋子裏。所以即便沒有穗穗搗亂,也難免被兩家的老人注意到什麽。


    洗過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衛燃陪著姥姥姥爺吃了晚飯小酌幾杯之後,終究沒有忍住好奇心,順著小門兒鑽進了穗穗姥爺的院子裏。


    “你小子這是沒吃飽過來再吃一頓?”周老爺子笑眯眯的問道。


    “吃過了”


    衛燃看了眼拿著個手電筒和盒尺在院子裏研究大抬杆的穗穗,笑著問道,“大姥爺,您要是有時間,給我講講那倆大抬杆兒的故事唄?我姥爺說您可能比他清楚。”


    “這事兒你可問對了人了”


    周老爺子哈哈大笑,“走吧,進去說,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穗穗這丫頭發什麽癔症。”


    “穗穗,別在那兒相麵了,趕緊洗手過來聽故事。”衛燃招唿了一聲正在大抬杆邊上用手機記錄著什麽的穗穗,跟著周老爺子走進了坐西朝東的廂房。


    這小房子總共也就三間,算是周老爺子以前的辦公室。正對著進門的堂屋裏擺著一張帶著藥香味的老榆木桌子,一把棕紅色的竹條長椅,以及一個專門用來熬藥的小爐子和擺滿木頭架子的砂鍋、藥碾子之類的老物件。


    桌子後麵的牆上,還掛著幾張人體經絡圖和一個豎著掛的玻璃鏡框,裏麵則一張繡著老虎的白布,這老虎的兩邊,還有兩列繁體字,“但祈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


    相比堂屋裏簡單的陳設,右手邊的房間裏則擺著一個專門用來裝中草藥的七星鬥櫃。不過不管衛燃還是身後跟來的穗穗都知道,這個擦拭的幹幹淨淨的中藥櫃和堂屋裏的那些物件一樣,隻學會了推拿正骨的周老爺子自始至終就沒怎麽用過,僅僅因為是祖輩傳下來,所以留著當念想的。


    這老爺子常用的,其實隻有堂屋左手邊的那個小房間,裏麵簡簡單單的擺著一張床沿拴著無數牛皮繩子的鐵架子床。兒時記憶裏,那些腿斷胳膊折的倒黴蛋,大多也都是被抬進了這裏,而他們的慘叫也大多是從這個小房間裏傳出去的。


    趁著周老爺子調整煤球爐子的風門,衛燃和穗穗已經老老實實的並排坐在了竹條長椅上。


    “那倆大抬杆,說起來可真是有些年頭了。”


    周老爺子坐在老榆木桌子後的椅子上,指了指牆上掛的玻璃鏡框,滿是懷念的說道,“解放以前,我爺爺是個專治跌打損傷的江湖郎中,聽我爹說,當年他老人家就舉著那個老虎幌子,手拿虎撐,帶著衛燃他姥爺的爹,在縣城走街串巷的給人瞧病,順帶手也幫著傳遞情報。


    小鬼子的汽船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從哪來的,從哪走的,他們弄清楚之後,就讓衛燃他姥爺的爹從城裏跑迴來通知我爹,再由我爹通知雁翎隊。”


    “大抬杆呢?那兩個大抬杆又是怎麽迴事?”穗穗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打鬼子用的!不過是誰用的就不知道了,我爹從沒說過,衛燃他姥爺的爹也從沒說過。”


    周老爺子理所當然的說道,“不過我小時候還見過那倆大抬杆呢,那都是建國後了,有年夏天我和衛燃他姥爺偷偷帶著那倆大抬杆,劃著鷹排子去打野鴨,結果衛燃他姥爺把火藥裝多了,最後鴨子沒打著,還把鷹排子給震散了架,連我們倆的眉毛都被火藥給燎沒了。”


    衛燃和穗穗聞言都差點兒沒忍住笑,用竹竿綁的鷹排子架上倆大抬杆,關鍵還裝多了火藥,這倆老爺子能全須全尾的活下來也算是奇跡。


    “當時呦,我和衛燃他姥爺那是被綁在香椿樹上挨了一晌午的打。”


    周老爺子樂不可支的說道,“那次打之後,我們倆在各家炕上趴了好幾天都不敢翻身,那倆大抬杆也被他爹藏起來了,打從那之後,就再沒見過了。”


    “就這些?這就沒了?”穗穗失望的問道,“打鬼子呢?”


    “那我就不知道嘍!”


    周老爺子將一直拿在手裏把玩的虎撐收迴抽屜,“我和衛燃他姥爺都是建國後出生的,能知道這些還是我小時候,我爹當故事給我講的。”


    “穗穗,那倆大抬杆...”


    “我有用!”穗穗不等衛燃說完便毫不猶豫的表明了態度。


    “你個姑娘家家的,擺弄它們幹嘛?”這下,連穗穗的姥爺都忍不住問道。


    “反正就是有用!”穗穗卻是咬死了不打算說幹嘛,“總之你們就放心吧,我是不會毀了它們的。”


    衛燃遺憾的看了眼窗外躺在院子裏的那倆大抬杆,穗穗這丫頭不管在哪家都是被寵著的,自己就算想借著那倆大抬杆做些什麽,也隻能等這小玩意兒過了新鮮勁兒才行了。


    然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還沒等他起床,隔壁院兒的穗穗竟然自己從村裏借了一輛麵包車,連早飯都沒吃就拉著那倆大抬杆跑了!


    “您也不知道穗穗去哪了?”


    正忙著熬粥的周老爺子無奈的答道,“那腿兒長她自己身上,我哪知道這小丫頭片子跑哪去了?她還和我說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呢。”


    這混蛋玩意兒和她那洋爹一樣不靠譜!


    衛燃暗罵了一句,冷靜下來仔細琢磨著穗穗能帶著那倆大抬杆去什麽地方。


    迴學校肯定不可能,衛燃排除了第一個選項之後,立刻又排除了自己家在津門的旅行社,以及她帶著那倆大鐵棍子迴俄羅斯的可能。


    這麽一番算來算去,衛燃發現,最有可能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家,畢竟除了這地方,那小玩意兒似乎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


    要不要迴去看看?


    衛燃稍作猶豫,便按下了這個想法。反正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的去向,這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嗎?尤其這廟還是自己家的。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衛燃索性也就放下心來,心安理得的陪著穗穗的姥姥姥爺喝了兩大碗紅薯棒茬粥,等撐的打嗝了這才迴了隔壁的院子,跟著準備出門兒的親姥爺拉迴來一車土,填平了昨天拆完的豬圈。


    等一切忙完,衛燃把古琴擺出來,繼續對照著從陳廣陵那得來的教程,踏踏實實的練習著仍舊沒有完全學會的仙翁操。


    直到兩家人都吃完了晚飯,穗穗才在夜色中開著破破爛爛的麵包車迴來。可在那輛麵包車裏找了一圈之後,衛燃卻並沒有找到那倆大抬杆。


    “別找了”穗穗得意的說道,“那倆大抬杆被我藏起來了。”


    “送我家去了?”衛燃自以為猜到了答案。


    “我送你家去幹嘛?”


    穗穗說話的同時將車鑰匙丟給衛燃,“幫我還給村頭開超市的表哥,我花500找他租的,還沒付錢呢。”


    “你迴...”衛燃看著已經跑進院子裏的穗穗,最終也隻能無奈的搖搖頭,認命的鑽進了駕駛室。


    接下來的幾天,那倆大抬杆就像是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倒是穗穗隔三差五的就開車衛燃的車,大早晨便神神秘秘的出去一趟,一直等晚上飯點兒才跑迴來。反觀衛燃,則把這難得的悠閑時間全都耗在了練琴上麵。


    可讓他倍受打擊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穗穗身上那一半的毛子血統裏自帶的藝術細菌作祟。即便這小玩意兒隔三差五就跑出去一趟,但她學琴的進度卻一點兒不比自己慢,甚至當衛燃的父母和穗穗的父母全都趕過來準備像往年一樣一起過年的時候,這小玩意兒都已經勉強快要追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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