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尼古拉和一臉好奇總想問些什麽的季馬,工作室也總算是清淨下來。衛燃反鎖了卷簾門之後,立刻將身上那套昂貴的西裝脫下來,重新換迴了舒適又暖和的抓絨衣褲。


    等一切收拾妥當,他這才拿起桌子上的聘書,一番暗自得意的打量之後,這才將其擺在了身後書架最顯眼的位置,等著它慢慢發酵,給自己搭建一個光鮮的學者身份。


    掃了眼同樣擺在書架上的那架古琴,衛燃小心翼翼的將其抱下來擺在長條桌上,學著古裝劇裏的樣子輕輕撥動上麵的琴弦。


    然而,預想中的美妙聲音在傳進耳朵裏的時候,確實一連串暗沉無力的“噗棱棱”聲。


    難道彈的不對?


    衛燃皺起眉頭,輕輕撥動其中一根弦,根本沒什麽變化,那動靜就和扒拉繃緊的棉線繩子沒什麽區別。這已經不是他會不會彈琴的問題了,是這琴能不能彈的問題。


    難不成兩萬多美元買了塊爛木頭?


    衛燃暗罵自己也是蠢的沁人心脾,一個毛子買來華夏傳統樂器能好到哪去?毫不誇張的說,就華夏那琴棋書畫傳統藝術,隨便哪個拎出來,想做出成績,估計一點兒不比訓練個kgb簡單多少。所以哪怕這毛子是個kgb精英,哪怕他似乎會幾句跑調的漢語,但該被坑的時候,也一樣躲不了。


    偏偏這事兒,他還不能找達麗婭老師或者卡爾普的後賬,畢竟他們前腳幫了忙,後腳就過去拆台,他又不是波蘭人,怎麽會做這種蠢事?


    就當吃個虧吧...


    衛燃看著桌子上的古琴越發的頭疼,這價值兩萬美元的破木頭,擺在書架上能把自己膩歪死,可真把它扔了,那更是個傻子。


    “要不然再找個接盤的傻子,高價把這琴賣了?”


    衛燃暗自嘀咕一句,打開長條桌正上方的吊燈,仔細的觀察了一番,隨後便發現,琴上的七根弦似乎都有些鬆鬆垮垮的,其中一根兒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斷掉似的,僅剩一點兒邊緣還連著。


    難不成是該換琴弦了?


    剛剛還有些失望的衛燃立刻又來了興致,一番觀察之後,將這架古琴小心翼翼的翻了個麵,隨後便注意到背麵一端的共鳴箱開口(龍池)上麵刻了個“幽”字。


    但在這字的下麵,卻用難看的紅色油漆寫著“jack·freeman”,以及第二行“peiping·china/1935”的字樣。


    “還真是快一百年的老古董了”


    衛燃嘀咕了一句,卻放棄了自己調一調琴弦的打算,這玩意兒既然是古董,等年底迴國的時候可以找人問問,說不定還真能賣個大價錢。既然如此,萬一被自己這個外行弄壞了可沒地方買後悔藥去。


    但就這麽放著卻又撩撥的他心癢癢,畢竟那麽多錢扔出去,至少也得聽個響才行,況且他可不想在學習樂器這件事上繼續投資了。


    簡單的說,這破木頭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想辦法讓它能用。衛燃可不允許兩萬多美元買的東西最後隻是個“提升藝術底蘊的背景”。


    思來想去,他索性拿出電話撥給了最近正在出差的小姨。


    “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另一端的周淑瑾似乎心情極好,語氣裏的笑意都掩蓋不住。


    衛燃直來直去的問道,“小姨,認識不認識會彈琴的人?咱們華夏的古琴,不是鋼琴。”


    “好像認識一個,你怎麽問這個?”周淑瑾好奇的問道。


    “請教點兒東西”衛燃找了個借口。


    “你等等,我推給你。”不等衛燃再說些什麽,周淑瑾便幹脆的掛斷了電話,隨後便用微信發來一串電話號碼以及一條語音。


    “這人姓隋,在伏爾加格勒開超市的,他女兒好像會彈琴,之前還托我從國內給他帶過樂器,你可以打電話問問。”


    聽完了語音,衛燃客氣的迴複了一句,立刻從長條桌底下拿出隨著古琴一起過來的木頭盒子,將琴裝進去之後扣上蓋子上的銅扣,這才撥通了小姨發過來的電話。


    雙方一番溝通,那位姓隋的超市老板痛快的把地址告訴了衛燃,一番客氣掛掉電話,他在工作室裏翻箱倒櫃的找出一瓶阿曆克塞教授不知道多久之前私藏的一盒華夏白酒,用抹布擦幹淨上麵的灰塵之後,這才抱著琴盒,拎著伴手禮鑽進越野車,開往了對方提供的地址。


    等他找到目的地踩下刹車的時候,陰沉沉的天空已經再次飄起了鵝毛大雪,而位於路邊的那間華夏超市,正有個身材矮胖的男人揮舞著大掃帚清掃門前的積雪呢。


    “是隋大叔嗎?”衛燃降下車窗客氣的問道。


    “你就是衛燃吧?”正在掃雪的中年人趕緊將掃帚放到一邊,熱情的招唿道,“快進來吧!”


    “這酒您拿著喝”衛燃打開車門之後先把伴手禮塞給對方。


    “來就來拿這個做什麽?”隋大叔推辭道。


    “我那個洋姨夫戒酒了,您就受累幫他喝了吧,免得他天天惦記。”衛燃開了個玩笑,隨後將那個碩大的木頭盒子拎了出來。


    “你要這麽說我就不客氣了”這隋大叔也是個痛快人,將酒盒子夾在腋下,熱情的引著衛燃走進了超市。


    這間超市並不算大,但裏麵的東西卻足夠齊全,別的不說,各種琳琅滿目的華夏零食除了價格和國內稍有不同,種類卻是一樣不少。而拎著籃子在零食區逛悠的,除了三五個華夏麵孔的年輕人之外,還有不少最多也就初中生的小毛子。


    在隋大叔的帶領下,衛燃順著樓梯爬到二樓,還沒進門便聽到了裏麵傳出來用樂器製造的各種噪音。


    “我閨女開了個樂器班”隋大叔說話同時推開門,隨後便看到了幾個年齡各異的毛子一本正經的盤腿坐在木頭地板上劃拉著身前的樂器。


    在正對著房門靠窗的位置,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姑娘正溫聲細語的用俄語糾正著大家的錯誤。而在這個胖乎乎一臉恬淡的姑娘身前那張長桌上,還放著一個裝滿了各種華夏零食的小籃子以及一大包的濕巾。


    見衛燃臉長的詫異之色,隋大叔坦然的說道,“我閨女隋馨,從生下來就隻能坐在輪椅上,二十多年,早就習慣了。”


    “隋大叔誤會了”反應極快的衛燃故作驚訝的解釋道,“我是在震驚,您閨女是怎麽受得了這滿屋子的臭腳丫子和狐臭味的。”


    他這解釋立刻讓隋大叔和他的女兒都忍不住笑出了聲,而房間裏那幾個聽不懂漢語的憨批毛子還以為他們在聊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竟也跟著露出了傻笑。


    “隋馨,這是你周阿姨的外甥衛燃,找你來幫忙的。”隋大叔說完指了指樓下,“你們先聊,我得去樓下盯著超市。”


    不等衛燃說些什麽,隋大叔已經一邊念叨著要買個空氣淨化器,一邊走下了一樓。


    “先休息十分鍾吧”坐在輪椅的隋馨話音未落,那些剛剛還在傻笑的毛子們便嘩啦啦的圍上來,各自從籃子裏拿了一袋零食,隨後順著樓梯也跑沒了影子。


    直到這個時候,隋馨這才撕開一包辣條,一邊吃一邊問道,“你想學樂器?”


    “想請你幫我看看這架古琴”衛燃拍了拍手裏的木頭盒子。


    “古琴?”


    隋馨叼著半根辣條,指了指身前的桌子,“我主要彈的是古箏,不過古琴也差不多,先幫我把它搬到一邊吧!”


    衛燃聞言趕緊把手中的木頭盒子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搬起桌子上的古箏放在一邊,然後這才重新拿起盒子放在桌上將其打開。


    “這床琴怎麽了?”隋馨一邊用濕巾擦手一邊問道。


    “談不響,或者我不會談吧”衛燃說著伸手拉拔了一下琴弦,並不算大的教室裏立刻響起了沉悶難聽的聲音。


    “確實有問題”


    隋馨從輪椅邊上拿起一條幹毛巾擦了擦手解釋道,“這床琴用的是絲弦,需要經常彈才行,不過它的聲音確實不太對。幫我把書架上的那個紅色的文具箱子拿過來。”


    衛燃依言而行,隻不過還不等他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隋馨在把古琴翻了個麵之後,卻疑惑的問道,“你從哪弄到這床琴的?”


    “有問題?”衛燃放下文具箱問道。


    隋馨卻搖搖頭,伸手打開箱子,從裏麵取出一個塑料袋子撕開,同時嘴上不停的解釋道,“這是古琴用的鋼弦,比絲弦更好用。等我把它換上之後試試再說。”


    在衛燃的關注下,隋馨一絲不苟的換上新的琴弦,在經過一番漫長的調試之後,她那幾個學生也已經返迴了教室,一個個探頭探腦的圍過來看著熱鬧。


    隋馨旁若無人的完成調試,隨著她輕輕撥動琴弦,頓時,相比之前悅耳了不少的琴音便傳了出來。


    “老師,我能不能學這個?”一個看年齡四十來歲的毛子大媽問道,“它的琴弦比我們現在學的少多了,而且聲音也很好聽。”


    “它可不好學”隋馨敷衍了一句,隨後皺緊眉頭把古琴重新翻了個麵,疑惑的喃喃自語道,“這個琴叫‘幽’?怎麽就一個字?”


    “有問題?”衛燃追問道。


    隋馨看了眼周圍圍觀的學生,笑著說道,“這樣,今天的課先到這裏怎麽樣?明天上午我給大家重新加一節課,而且明天晚上請你們吃華夏火鍋。”


    聽聞有吃的,這些不知道是來學琴的,還是來滿足口腹之欲的學生立刻發出了歡唿。隻不過看他們那好奇的樣子,顯然不準備就這麽離開。


    隋馨無奈的搖搖頭,朝衛燃說道,“這琴有很多問題,首先它的音色不太對,我懷疑琴腹裏可能塞了東西。其次,龍池和這個‘幽’字中間離得太遠了,所以我猜這兩行英語下麵說不定還有個字。所以要不要冒個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戰地攝影師手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痞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痞徒並收藏戰地攝影師手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