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娜女士,我們可以...可以打開它們嗎?”克裏斯緊張的問道。


    “當然可以”同樣有些意外的嘉娜想都不想的便點頭同意道,隨後從牆上取下來一把略帶鏽跡的鉗子遞給了衛燃。


    在得到這兩個女人的點頭示意之後,衛燃第一個打開了寫著米卡·萊科寧名字的長條箱子。


    當帶著些許黴斑的木頭蓋子被他打開,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黃色的牛皮袋子以及一捆捆已經被拆開的信件。小心翼翼的將牛皮紙袋子打開,這裏麵卻是一張陣亡通知書!


    將這些東西一一擺在倒扣的木頭蓋子上,衛燃偷偷掃了眼那張陣亡通知書,其上的名字,恰恰的“米卡·萊科寧”!


    再看那些信封,寄件人幾乎都是“來自普拉西村的薩利”或者“來自阿霍拉村的伊諾”,而收件人的地址雖然一直在變,但卻無一例外全都是米卡!


    不分先後的,克裏斯和嘉娜各自拿起一個信封,從裏麵抽出寫滿了字跡的信紙,默默的閱讀著上麵的內容。


    而衛燃則從箱子裏拿出了一支格外熟悉的tt33手槍,他記得非常清楚,這支手槍恰恰是當時他送給米卡的!


    這箱子裏除了手槍之外,還有一套胸口殘存著彈孔和黑色血跡的芬蘭軍裝,而在彈孔的旁邊,不但別著一枚2級自由十字勳章,還放著一枚悼念陣亡自由十字勳章。


    這種勳章是芬蘭官方頒發給陣亡軍人家屬的,而它出現在這裏到算不上奇怪,因為陣亡軍人的家屬雖然會收到這枚勳章,但卻並沒有資格將其佩戴在身上。


    除了這些之外,在這箱子裏還有一支殘存著槍油味道的svt40半自動步槍和諸如水壺、手電筒以及望遠鏡之類的個人物品。


    恰在此時,克裏斯舉著幾張信紙驚唿道,“我在這上麵看到了我父親的名字!特洛·萊科寧,這就是我祖父的名字!還有一張照片!”


    衛燃和嘉娜不由自主的看過去,隻見那張黑白照片上,赫然是一個尚在繈褓的小孩子,而衛燃也從那寫滿字的信紙上,撇到了薩列寫給她的丈夫米卡的濃濃思念和對戰場上可能出現的危險的擔憂。


    “維克多,麻煩把其它兩個箱子也打開吧”克裏斯將嘉娜的話翻譯過來。


    衛燃點點頭,重新拿起鉗子,思索片刻後打開了寫著薩利·布林名字的箱子。


    和裝有米卡遺物的箱子一樣,這裏麵除了幾套裙子和一些極具芬蘭特色的飾品之外,其餘大部分的空間都是一捆捆的信封。


    再次將這些信封擺在倒扣的蓋子上,這箱子裏除了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和裝著首飾的紙袋子之外,便是厚厚的一摞相冊和一本似乎曾經被眼淚打濕過數次的日記本,以及那台當初衛燃從蘇聯紅軍手裏繳獲的費得牌相機。


    輕輕翻開相冊,黑白色的照片裏,忠誠的記錄著薩利和米卡的一張張合影。在這些照片裏,米卡的臉上已經多了一道愈合的傷疤。但兩個年輕人臉上洋溢的幸福卻絲毫不受影響。


    而這一張張照片背後的景色,除了熟悉的普拉西村,還包括一個看起來還算繁華的大城市。衛燃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看來米卡真的帶薩利去大城市度蜜月了。


    繼續往後翻,在一張兩人穿著芬蘭傳統服飾舉辦婚禮的照片上,薩利的懷裏抱著一台個頭並不算大的收音機和米卡坐在那兩頭頂著大樹杈子的馴鹿拉著的雪橇車哈桑,而站在馴鹿邊上的,則是滿臉笑容的老獵人伊諾。


    從這張照片往後,記錄的內容多了不少生活的氣息,在黑白鏡頭定格的畫麵中,一棟木頭房子漸漸拔地而起,薩利的懷裏也多了一個似乎在嚎啕大哭的嬰兒。


    但在其後的幾張照片裏,米卡出現的鏡頭卻越來越少,更多時候都是薩利抱著越來越大的孩子,站在他們的木頭房子門口。


    即便偶爾出現幾張米卡的照片,也大多都是穿著軍裝,或者站在荒野,或是坐在戰壕,又或者站在某座村莊或是城市的廢墟邊上抱著步槍,就連那張似乎永遠滿臉胡茬的臉上,也帶著掩蓋不住的疲憊乃至一絲絲的厭倦又或者仇恨。


    安靜的倉庫裏,克裏斯輕輕合上那本日記,壓抑著哽咽,用芬蘭語喃喃自語道,“原來,原來我的祖父...是個英雄,我竟然...竟然...”


    衛燃暗自歎了口氣,意興闌珊的合上厚厚的相冊,重新放進了屬於薩利的木頭箱子裏。


    不用催促,他重新拿起鉗子,打開了屬於老獵人伊諾的木頭箱子。


    這個箱子裏除了一支莫辛納甘狙擊步槍之外,竟然還有一支裝著瞄準鏡的svt40半自動步槍,頗有意思的是,在這支半自動步槍的槍托上還用麻繩綁著一張明顯手中製作的賀卡,其上隻有簡短的一句“來自蘇聯的最新款聖誕節禮物,祝伊諾老爹節日快樂。——米卡.1942”


    衛燃啞然失笑,隨後伸著脖子,打量著已經被嘉娜翻開的相冊。在這本相冊裏,第一張便是衛燃在冰麵上給那位疑似163師師長拍下的照片,其後幾張則是當初他們在薩利家拍下的合影。


    但讓他既感到失落又感到慶幸的是,這些照片裏就像自己得到的那些底片一樣,同樣沒有自己的影子。


    而在其後的幾張照片裏,則大多是老獵人伊諾抱著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在各種獵物前的合影。在每張照片的下麵,還簡短的寫著拍攝的日期。


    當這些照片下記錄的拍攝時間來到1949年冬天的時候,照片裏也多出了一個小孩子,同時在其中一張照片下麵還著重寫道:


    “1949年11月20號,我多了一個孫子,小舒勒多了一個弟弟。未來如果發生戰爭,希望特洛能像他的父親一樣成為英雄。也希望舒勒和特洛這兩個可憐的小家夥,能像我和米卡一樣相互信任。”


    嘉娜擦了擦即將溢出眼角的淚水,“舒勒...是我丈夫和他父親的名字,他們都叫舒勒。”


    裝作不懂芬蘭語的衛燃看著被繼續翻動的相冊裏那兩個漸漸長大的孩子,不由得想起當初那個晚上,老獵人伊諾曾用開水燙死兩名蘇聯紅軍俘虜時的解釋,他說他的兒子就是被蘇聯紅軍用開水燙死的,也就是說,這個叫做舒勒的孩子在當時便已經成為了孤兒?


    再想想老獵人是在1952年死於中風的,不難想象這兩個當時或許才剛剛成年和還沒有成年的小孩子又曾經曆怎樣的坎坷,也不怪他們根本不知道各自的父輩或祖輩曾經經曆過什麽。


    或許他們知道吧...衛燃自顧自的想到,或許正是因為知道,才選擇把這一切塵封不想迴憶。但不管怎樣,至少現在所有的秘密都解開了。


    沒有打擾各自想著心事的克裏斯和嘉娜,衛燃悄無聲息的退出倉庫,默默的坐在房門前的木頭台階上,借著背包的掩護,從牛皮本子裏掏出那台望遠鏡,對著不遠處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麵看了許久。


    直到時間過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雙眼通紅的克裏斯走出倉庫,“維克多,叫上你的朋友過來一起幫幫忙。”


    “來了!”


    衛燃聞言趕緊收起相機,招唿著一直站在路邊抽煙的季馬過來,在克裏斯的指揮下將三個木頭箱子全都搬到了嘉娜已經開出來的皮卡車上。


    “我們迴家吧”克裏斯鑽進旅行車裏說道。


    “親愛的,你找到和那個師長...”


    不等阿基姆說完,克裏斯便惡狠狠的說道,“別和我再提那個白癡的師長,我的祖父不但不是他,而且還是殺了他的英雄!”


    “活該!”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阿基姆沒有絲毫的同情。


    被吼了一嗓子的阿基姆憋屈的啟動車子,帶著跟在身後的皮卡車離開阿霍拉村,沿著沿湖而建的公路原路返迴,最終趕在中午飯之前迴到了普拉西村。


    沒人知道在廚房一起準備午飯的克裏斯和嘉娜兩人聊了什麽。但在飯後,克裏斯卻主動讓阿基姆帶著季馬去城裏玩一晚上。


    這種好事季馬自然能舉起三隻手讚同,根本不等阿基姆說些什麽,便拉著他離開房子,開著車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子。


    關上房門,克裏斯從櫃子裏拿出那支魯格p08手槍擺在桌子上,朝被單獨留下的衛燃歉意的說道,“很抱歉維克多,這支手槍恐怕不能送給你了。根據我的祖母留下的日記,它是伊諾·瓦塔寧的遺物,我想把它還給嘉娜。”


    “沒關係,這是應該的。”衛燃痛快的說道,這支伊諾老爹從科爾皮連長手裏借來的手槍對自己來說固然價值不菲,但他卻比坐在對麵的克裏斯和嘉娜更清楚它的來曆,也更明白它該由誰來保存。


    “謝謝!”


    嘉娜在聽完克裏斯的翻譯之後,立刻用吃飯前才學會的跑掉漢語致謝,甚至還站起來一本正經的來了個90度的鞠躬。


    我們華夏可不興這種遺體告別式的感謝...


    衛燃慌忙的起身躲開對方的鞠躬,嘴裏也冒出了一連串的客氣,生怕對方這一個鞠躬把自己給送走。


    在克裏斯“完全多餘”卻必要的翻譯下,雙方重新坐下來,還不等衛燃準備說些什麽,嘉娜卻把提前擺在桌子上的那支svt40半自動步槍推給了衛燃。


    “這是?”衛燃不明所以的看著坐在對麵的嘉娜。


    “這支步槍象征著萊科寧和瓦塔寧之間牢不可破的友誼”嘉娜等克裏斯翻譯完,繼續說道,“維克多,我和克裏斯商量之後決定把它送給你,當作感謝你幫我們兩家重建這份友誼的禮物。”


    “這...”衛燃正要張嘴拒絕,卻沒想到左手虎口處的紋身竟然毫無征兆的變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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