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隆的炮聲中,地下室裏的孩子們和衛燃也相繼蘇醒。不久之後,阿廖沙便跨上那輛破爛的自行車賣力的踩著腳蹬子,帶動著發電機開始工作,也帶動著那台收音機開始了廣播。


    在按部就班的忙碌中,孩子們先是喝到了肉湯,接著又各自分到了一塊巧克力。


    和往日不同,這天離開這棟小小的水泥房子和溫暖的地下室的,卻隻有柯娜自己。


    在衛燃和孩子們的目送之中,這姑娘獨自拖拽著衛燃帶迴來的空投箱子,被寒風推著,走向了她即將參與的工作崗位,同時也被舉著相機的衛燃,將她過於瘦弱的背影烙印在了膠卷上。


    直等到這姑娘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衛燃這才收起了相機說道,


    “好了孩子們,你們就當我不存在,亞曆山大,弟弟妹妹們的工作安排就交給你負責了。”


    “薩莎,你負責照顧加琳娜。”亞曆山大立刻接過指揮權,也有條不紊的繼續發布著工作安排,


    “歐嘉,你負責照顧博格丹和阿納斯塔西亞以及其他幾個最小的孩子。”


    “沒問題”薩莎和歐嘉異口同聲的迴應道。


    “安德烈”亞曆山大朝著上一任孩子王招了招手,


    “帶著你的人照看火爐,像以前一樣,不要讓它熄滅,也不要浪費太多的木柴。”


    “交給我們吧!”不到10歲年紀的安德烈自信的給出了迴應。


    “阿廖沙,尹萬,我們走。”亞曆山大說著,已經和阿廖沙各自拖拽著一個爬犁走出了這小小的水泥房子。


    “你們打算去哪?”在一旁剛剛再次按下快門的衛燃忍不住問道。


    “我們這兩天在這座學校的食堂廢墟裏找東西”阿廖沙幫著解釋道,


    “今天我們還是去那裏。”


    “需要我跟著嗎?”衛燃主動問道。


    “隨便你”亞曆山大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方向,


    “我們不會走遠的,就在食堂那裏活動,你想找我們隨時可以過去。”


    “既然這樣,我就不跟著你們了。”聞言,亞曆山大臉上明顯高興了一些,顯然,他對衛燃給予的信任非常受用。


    目送著這三個小夥子結伴走遠,衛燃也關上了房門,示意其餘的孩子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雖然心知衛燃不會幫他們,但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卻格外的開心。在衛燃一次次舉起的相機注視下,無論是年齡最小的小嬰兒加琳娜還是一直在燃燒的火爐,全都被照顧的井井有條。


    甚至,在前任孩子王安德烈的指揮之下,這些孩子們還三個一群兩個一組的,用燒好的熱水刷了牙洗了臉,還把地下室和一樓進行了簡單的打掃。


    那個名叫歐嘉的姑娘,也在她的同學薩莎的幫助下,將熬煮了兩三天的馬脊椎骨從鍋裏撈出來,用斧子輕而易舉的將其劈砍成均等的小塊分給了每個孩子當作吮吸的零食,並且又給鍋裏重新加上了一節新的馬脊椎骨和半壺水慢慢燉煮著。


    可這過於懂事和過於早熟的自理能力,卻並沒有讓作為旁觀者的衛燃趕到欣慰,反而隻有無能為力的心疼。


    如果不是這場戰爭,這些遠不到成年的孩子們,本該在教室裏上課,他們本該有父母疼愛的,而不是需要和同齡人合作將一桶積雪抬進地下室,再踮著腳將其放在火爐上,更不需要照顧比他們自己還小的人兒,幫著喂奶,幫著清理尿漬,甚至像個合格的媽媽一樣,哼唱本該她們自己睡前聽到的搖籃曲。


    仔細的給每個孩子都拍了一張照片,重新換了個膠卷的衛燃獨自來到了一樓,開始仔細的盤算著目前他們擁有的物資。


    得益於冒險出城並且付出了莉迪亞的生命作為代價,堆積在牆角的那些木柴讓他們至少五六天之內不用擔心燃料的問題。


    而在貨架和貨架之間,還掛著昨天柯娜帶領孩子們製作的香腸。貨架上那個沒有上鎖的木頭箱子裏,還有兩個完整的黑麵包,兩條魚幹以及小半條狗魚,外加一個包裹著牛皮紙的玻璃罐頭瓶。


    打開這個玻璃罐頭瓶,這裏麵放著的,卻是滿滿一罐頭瓶的薩洛肉罐頭,這罐頭的蓋子上,還貼著一大塊醫用膠布,其上用深藍色的俄語寫著


    “我們約定,等戰爭結束的那天再一起吃掉這瓶罐頭肉。”這是沙漠裏的最後一瓶水...衛燃暗暗滴咕了一句,重新用牛皮紙包裹好了這瓶罐頭,他知道,這瓶罐頭輕易不能吃,一旦吃掉這瓶罐頭,那些孩子們,包括柯娜,恐怕便堅持不了多久了。


    扣上木頭箱子的蓋子,這貨架上還放著一條半的軍馬脊椎骨。這些東西,也是目前他們每天喝的肉湯的主要食材來源。


    再打開那個被貨架擠在牆角的鐵皮櫃子,這裏麵除了一大罐的蜂蜜和一盆多肉皮凍之外,還有裝在一個個玻璃罐子裏,總量差不多能有20升的燃油,而在鐵皮櫃子的旁邊,那個衛燃撿迴來的紅銅儲水罐裏,也裝滿了更多的燃油。


    除了這些東西,旁邊的另一個貨架上,還放著一台德國寶石牌的汽油爐,這也是明麵上,他們唯一能使用那些燃油的爐具。


    看了眼地下室入口的方向,衛燃轉過身取出了食盒,將裏麵的巧克力清理了一番,經過這些天的消耗,如今食盒裏剩下的巧克力,如果依舊按照每人每天一顆的速度來配給,最多也就隻能堅持十天左右的樣子。


    可今天是幾號了...衛燃暗暗盤算了一番,默默的收迴了食盒,轉而將油桶和水壺、酒壺乃至背簍都取出來檢查了一番。


    油桶裏的蜂蜜還剩下不過兩三升的樣子,水壺和酒壺裏的蜂蜜幾乎是全滿的,背簍裏的那些食材除了能蒸一大鍋米飯之外,最多也就能煮兩鍋夠所有人喝的油茶而已。


    暗暗歎了口氣,衛燃收起了屬於金屬本子的道具,又找來那個名叫歐嘉的姑娘,讓對方幫忙從裏麵鎖死了房門,他自己則冒著寒風,在這陰沉沉的天氣裏,走向了這座學校食堂廢墟所在的方向。


    離著老遠,他便看到那些小小的拾荒者在滿目瘡痍的食堂廢墟裏翻找著。


    這三個小家夥冒著寒風,合力抬起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塊或者黏連在一起的磚塊,又或者用一個不知道哪來的毛刷子掃掉積雪,又用小錘子和鐵釺子耐心的砸開拍在地上的斷牆,然後試圖從裏麵找到些什麽。


    時不時的,他們三個便因為發現了一把木頭椅子發出歡唿,又或者因為挖到了一具埋在下麵的屍體發出一聲驚叫。


    但這三個最多也不過初中生年紀的小家夥,卻並沒有放棄,他們拖拽來的爬犁上,也在一點點的增加著收獲。


    沒有打擾這三個小家夥,衛燃在這片廢墟裏一番遊蕩,成功的找到了廚房所在的區域。


    可惜,這裏很明顯已經被翻找了不止一遍,當他一次次的用腳推開積雪,除了一些被砸壞的鍋碗瓢盆,卻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沒有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衛燃偷偷給那三個小家夥拍了一張照片之後,又叮囑了一番讓他們注意安全,這才轉身走向了這座學校範圍外的建築廢墟。


    不出所料,除了幾乎隨處可見的屍體,這附近同樣沒有什麽像樣的發現,他唯一能帶迴去的,也僅僅隻有兩個圓筒狀的鋁製奶罐罷了。


    帶著這不多的收獲迴到水泥房子,還不等進去,他便聽到了從地下室裏傳出來的合唱聲,以及幾乎算得上亂彈琴的巴楊琴演奏聲。


    什麽時候我這個音樂白癡也有資格說別人亂彈琴了?衛燃暗自滴咕了一句,卻並沒有進去,反而坐在門外結冰的台階上,聽著腳邊窗戶傳出來的歌聲,看著遠處那三個小小的拾荒者,也時刻警惕著頭頂千米高空的戰場。


    這難得沒有出去收集物資的一天,衛燃如願見證了孩子們讓人放心又心疼的自理能力,也多少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當然,無論衛燃還是那些孩子們,其實他們都在擔心著堅持獨自外出工作的柯娜,擔心她會遇到什麽意外,又期待著她能早點迴來。


    臨近傍晚,亞曆山大三人得意的拉著小半車能用來燃燒的木料返迴了水泥房子。


    幾乎前後腳,柯娜也拖拽著空投箱子從遠處走了過來。在孩子們的迎接中,這姑娘氣喘籲籲的走到了水泥房子的門口,扶著冰涼的牆壁很是休息了一陣,這才指了指身後的空投箱子。


    見狀,反應最快的亞曆山大第一個打開了箱子。接著,眾人便看到了箱子裏放著的一大塊和一小塊黑麵包,除此之外,這裏麵竟然還有一顆拳頭大小的洋蔥。


    “物資供應恢複了?”衛燃驚喜的問道。


    “沒有”柯娜搖了搖頭,


    “大概是昨天送來的存貨吧,今天弟弟妹妹們的表現怎麽樣?”


    “非常好”衛燃如實說道,


    “我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我覺得明天我也可以放心的外出了。”他這話剛一說出口,以亞曆山大為首的孩子們立刻發出了歡唿。


    “好了,快去吃飯吧。”柯娜一手攬住了歐嘉,一手攬住了薩莎,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


    “我都已經餓了一整天了,你們做好晚餐了嗎?”


    “當然做好了”薩莎立刻迴應道,


    “就等你和麵包了。”得意的迴頭看了眼已經舉起相機的衛燃,柯娜露出個疲憊的笑容,在孩子們的簇擁下走進了溫暖的地下室。


    也許在那個沒有我的時空,你們就是這麽相互扶持著堅持下來的吧...已經放下相機的衛燃暗暗滴咕了一句,跟在這些孩子們的身後,一起走進了彌漫著肉湯香氣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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