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牛棚營地的這天,衛燃三人出乎預料的清靜,甚至可以說,這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躲著他們——就連晚飯這次都是由一個他們不認識的士兵送來的。


    情況有好有壞,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紮克也帶著黎友福和衛燃二人,將他們冒險在含棒人營地拍下的膠卷全都洗成了可以見光的負片。


    “這些膠片盒怎麽辦?”黎友福低聲問道。


    “等天黑”紮克頓了頓,“盆洗,我親自來。”


    “好”


    黎友福想都不想的應了下來,倒是衛燃已經皺起了眉頭。


    但這玩意的難度之大,試錯成本之高,至少衛燃是沒有底氣去嚐試的。


    “交給我吧”


    紮克取出膠片盒說道,“在我打開門之前,就算是約翰遜總統登門展示他的袖珍老二,你也不許任何人打開浴室的房門。”


    趕在這天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窗子的裏的時候,黎友福也從“茅坑”裏爬出來,徑直鑽進了隔壁的浴室。


    “外麵就交給你了”


    這話剛一說出口,布拉德便皺起了眉頭,緊跟著,就連紮克也險些皺起了眉頭。


    紮克輕輕點了點頭,隨後扯出了自己的狗牌,摘下其中一個遞給了黎友福,“把你們的狗牌也和那些膠片一起埋起來吧,這是唯一能證明這些底片來曆的東西了。”


    至於被他們藏匿起來的膠片,卻像是被雙方都遺忘了一般,再也沒有被提起過。


    但很快,或者說根本沒有認真思考,紮克便轉身朝著衛燃和黎友福招了招手,“快!拿上相機!我們的工作來了!”


    “聽他的”紮克見黎友福看過來,立刻說道。


    黎友福想都不想的接過了紮克的狗牌,隨後又扯出了自己的狗牌,取下來其中一個。


    安格斯焦急的說道,“讓你們做什麽就做什麽,聽我的,你們就能活著迴去!”


    衛燃說著,從自己的屁股包裏翻出了一大包安全套,將黎友福手裏那些包了一層報紙的膠片盒套起來係緊,接著又額外包上厚厚的兩層報紙。


    安格斯突然說道,“等支援結束,或許會有傷員被直接送迴峴港,到時候如果有空餘位置,你們或許可以跟著一起迴去。”


    前後不到五分鍾,三人跟隨著這支似乎必有用心的支援小隊以及似乎別有用心的安格斯登上了直升機。


    當然,這裏麵還有為數不少的傷員,其中有好幾個都來自t隊!


    “把他抬進機艙!”


    黎友福低聲說道,“我從洗手間下去,把它們埋在房子下麵。”


    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三人相互配合打包好了這些珍貴的底片,接下來的問題,便是該把它們藏在什麽地方了。


    “等下跟著我!”


    “這次迴去,我會給t隊一個正麵報導,把他們包裝成英雄。”


    紮克認真的說道,“然後我會邀請西貢記者團的記者,邀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來牛棚營地,邀請他們一起揭露真相,我要用記者的方式,送他們所有人都下地獄。”


    “我會把它們埋的足夠深的”


    他這邊話音未落,一架直升機也在隆隆的噪音中由遠及近,近乎粗暴的降落在了距離他們不遠的停機坪上。


    “現在是什麽情況?!”紮克跟在安格斯的身後一邊跑一邊大聲問道。


    能玩的轉盆洗的,基本上都是膠片時代真正的大佬。


    “喬治排長他們被包圍了”布拉德焦急的說道,“我們去營救他們。”


    黎友福笑著做出了保證,隨後將幾乎用膠帶纏繞成了紡錘的士兵牌,連同那些至關重要的膠卷和膠片盒一並裝進了一個橡膠防水袋裏封死,接著又在外麵額外包裹了一層雨衣。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守在洗手間外麵的衛燃低聲問道。


    “還有兩天”


    將冰塊、啤酒和油桶全都搬進並不算寬敞的浴室裏,三人先用毯子堵住了腳下漏光的鋼絲網地板,接著又堵住了唯一的一扇窗子。


    不等飛機停穩,布拉德等人便相繼跳下了機艙,安格斯更是一手抓住紮克,另一隻手抓住了衛燃,在唿唿作響的螺旋槳轟鳴中,拽著他們稍稍落後幾步和布拉德等人拉開了距離。


    “快過來!”


    在周圍時不時傳來的密集槍聲中,衛燃等人很快便看到了堅守在叢林邊緣一片戰壕裏的喬治排長等人,以及差不多一個排的含棒士兵。


    很快,水溫被調整到了68華氏度,黎友福立刻用一塊毛毯將自己的頭和浸泡在水桶裏的溫度計蓋起來,隻靠手表表盤的夜光觀察溫度。


    接下來兩天的時間,他們像是被取消了所有的限製一樣,幾乎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地方隨時進行拍攝都不受任何的限製——唯獨不許離開營地。


    安格斯立刻開始了忙碌,在緊急為一個白人傷員掛上了血漿袋之後發出了命令。


    “好!”紮克大聲答道,內心已經明白了安格斯的打算。


    木板房門口,嘴裏叼著一支香煙的紮克開口說道,“再有兩天就是我們離開的日子了,到時候.”


    “交給我吧”


    緊跟著,三人便看到,營地裏的另一個排開始集結,就連之前兩天似乎在刻意躲著他們的安格斯和布拉德等人也全副武裝的跑到了停機坪附近開始了集結。


    衛燃說著,已經拔出了腰間的那支1911手槍,從外麵幫忙關上了浴室的房門。


    紮克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我的社保號從後往前讀就是我的保險箱密碼,所以特洛耶,你可要把它埋的深一些,不然我的保險箱裏的寶貝可都要被別人拿走了。”


    之所以這麽說,可以做個簡單的對比。


    一切準備就緒,黎友福給油桶裏放了小半桶水,接著又摸出溫度計,用繩子懸在水中,一邊攪拌一邊往裏麵添加著冰塊。


    想到這裏,他也從金屬本子裏取出了自從得到之後就沒什麽機會用的伊薩卡37戰壕霰彈槍,“哢嚓”一聲頂上了子彈,隨後將其收迴了金屬本子。


    普通的135膠卷,總長度長度僅僅不到一米七,但紮克那台超8攝影機使用的膠片盒,裏麵容納的膠片總長度足足有15米!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在前線這種缺乏專業設備的地方,唯一能對這麽長的膠片進行衝洗的方法就是所謂的“盆洗”。


    “嘿!安格斯!布拉德!發生什麽了?”紮克自來熟似的湊過去問道。


    “我的保險箱密碼就在那上麵呢”


    說完,安格斯又摘下了他肩頭一直背著的那支m79榴彈發射器和那條裝滿了各式榴彈的56式子彈袋甩給了黎友福,“幫我拿著它!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許開火!”


    衛燃格外清醒的嘟囔了一句,同時手腳麻利的拎上了他的屁股包。


    隻不過這次,他們卻根本沒有人碰那些啤酒和冰塊,甚至還用毯子將其層層包裹進行了保溫處理。


    “如果不去,如果留在這裏,我們恐怕照樣會陣亡在戰場上。”


    而紮克也下意識的按下了快門,很快,隨著一個個傷員被送進機艙,那些直升機也相繼升空起飛,但這片陣地也因為達成直升機趕在增援的兵力被再次穩住。


    “就在這座木頭房子下麵吧”


    “第二波直升機什麽時候過來!”安格斯一邊忙著給一名傷員包紮一邊大喊著問道。


    得益於直升機的高空優勢,下麵被圍攻的陣地緊張的局勢得到了緩解,衛燃等人乘坐的直升機也第一個降落在用信號彈標記的降落場上。


    這還沒完,嘴裏叼著煙的紮克熟門熟路的從黎友福的大號背囊裏翻出了一卷透明膠帶,又給這些膠片盒額外纏的嚴嚴實實。


    等到第二天淩晨四點左右,浴室的房門被紮卡從裏麵打開。


    這次,這架直升機和周圍的那些直升機機群飛了能有一個小時,等飛機開始降低高度的時候,機艙正下方除了一片枯黃的,似乎受到落葉劑影響的叢林和被螺旋槳的風吹的不斷搖晃的幹枯象草之外,還有一片正在被圍攻的陣地。


    “什麽怎麽辦?”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紮克低聲問道。


    “但願能成功吧.”衛燃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些什麽。


    就連那些已經洗成了負片並且裝進了密封筒裏的相機膠卷,也被他們三人進行了同樣的處理。


    同樣,從他們迴來開始,野豬喬治排長便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倒是安格斯和布拉德,在經過迴來那天微妙的態度變化之後,又變得和以前一樣熱情。


    “幫我們把那些膠片盒都用安全套裝起來吧”


    “洗好了”紮克話音未落,黎友福也從身後走了出來。


    不等飛機開始朝著目的地前進,紮克突然將相機伸出機艙外間,給五角星形狀的牛棚營地拍下了一張從高空俯瞰的照片。


    等到夜幕徹底降臨,黎友福又招唿著衛燃去營地外圍買來了半個不漏水的橙劑油桶。


    “我是ab型!”衛燃跟著答道。


    “看來我們沒辦法輕易帶走這些膠片了”


    “我們一定要去嗎?”黎友福轉身走進木板房的同時朝衛燃問道。


    “我是a型血!”紮克立刻反應過來說道。


    “紮克,你們要跟上嗎?”


    萬幸,在漫長的徹夜等待中,雖然窗子外的直升機起起落落,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我也是ab型!”黎友福晚了一步答道。


    布拉德身旁的黑人通訊兵羅伯特大喊著答道,“從峴港的直升機18分鍾後趕到!但是帶走所有人需要兩個批次!”


    “我帶來的血漿不足了!”


    “18分鍾!”


    “你過來!”


    “洗好了?”衛燃低聲問道。


    甚至中途,安格斯還邀請衛燃去參觀了他“馴獸”的過程,而布拉德則邀請紮克“品嚐”了最新抓到的女遊擊隊員。


    而紮克也將水盆泡在了桶裏,接著調配好了各種藥水。


    最後將這包東西裝進一個屁股包裏,黎友福順著洗手間的旱廁坑爬到了這座吊腳樓樣式的房間下麵,接過紮克遞下去的折疊工兵鏟,拎著屁股包往房間正下方的深處挪了幾米的距離便開始了挖掘。


    安格斯大喊著說道,“攝影師們!借用一些血液怎麽樣!現在隻有你們不需要戰鬥!”


    “喬治排長在帶隊執行一次黑色任務!”迴答問題的卻是布拉德,“但是任務出現了意外!”


    雖然非常遺憾沒能親眼目睹紮克秀操作,但衛燃也知道,就算他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浴室裏,也根本看不到什麽,與其如此,倒不如幫忙守好了房門。


    “這個陣地的士兵怎麽都是含棒人?!”紮克索性繼續問道。


    “這裏本來打算建立一片新營地的!”布拉德大聲解釋道,“但是很顯然快要失敗了!速度快點!”


    紮克說話間點燃了一支香煙,“然後我們找個地方把它們藏起來。”


    在衛燃的等待和期待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到晚餐過後,黎友福買來了兩大包冰鎮啤酒,以及兩大桶包的冰塊。


    安格斯一把將紮克拽過去,動作飛快的給他和一個白人傷員連上了輸血設備,同時嘴上大喊道,“等下你跟著這個傷員登上飛機!”


    見二人看著自己,衛燃痛快的點點頭,翻出和測光表纏在一起的狗牌,同樣扯下來一個遞給了黎友福,任由他用兩個安全套將三人的狗牌套起來,又用膠帶來來迴迴的纏了好幾圈。


    “也隻有這樣了”


    “好”


    但看紮克那信心滿滿的樣子,看黎友福那習以為常的樣子,顯然這種事已經進行了不止一次了。


    “這些膠片總要帶迴去”衛燃指了指腳下,“它們總不能一直埋在這裏。”


    盆洗可不是盆浴,和洗澡更沒什麽關係。


    話音未落,布拉德已經帶隊加快了速度,穿過齊胸高的枯黃象草,帶著他的小隊衝向了不遠處的叢林邊緣。


    紮克低聲說道,“我們要它們藏起來才行。”


    安格斯朝著衛燃招招手,帶他跑到另一個白人傷員的身旁,同樣連上輸血設備進行了一番類似的囑咐。


    很快,就連黎友福也和一個黑人傷員“血脈相連”在了一起。


    可是,即便這個時候,紮克竟然還是沒有停止拍照,甚至就連黎友福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心大的,竟然還在幫他換膠卷!


    然而,就在眼瞅著第二批次的直升機就要到了,眾人都已經開始聽到螺旋槳的轟鳴的時候,安格斯卻已經冒險跳出戰壕,衝向了仍在不遠處掙紮的一名白人傷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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