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衛燃可是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來過因塔了,如今時值夏季,正是因塔遊客最少的時候。


    可即便如此,即便運輸機降落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但是當他走進並不算大的機場大廳的時候,這裏的變化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別的不說,這座本來僅僅隻是服務於本地人以及當地工礦企業的小機場,如今不但升級了一塊更大的航班信息顯示屏幕,而且這塊屏幕上顯示的那少得可憐的幾條航班信息,竟然還是俄漢雙語的。


    不止航班信息,就連諸如休息室、洗手間和超市,都多了醒目的漢字標牌。


    見衛燃看向自己,穗穗得意的拍了拍胸脯,「別問,問就是我的功勞。」


    「這給你能的」


    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接著便看到穿著一身大紅色戶外裝,匆匆跑進來的米莎。


    「抱歉,我來晚了。」氣喘籲籲的米莎竟然是用漢語說出這句話的!


    「米莎,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漢語?!」衛燃驚訝的問道,他這句話同樣是用漢語說的。


    米莎攤攤手,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用漢語答道,「從因塔開始下雪,一直到因塔的雪化成水,我幾乎每天都要忙著和華夏來的遊客打交道,別說我,連因塔野外的棕熊都學會說‘歡迎光臨"和「歡迎朋友們再來」了。」


    「好好吧」


    衛燃咧咧嘴,扭頭看向身後的陸欣妲,憋著壞說道,「我看要不然把欣妲留在這兒吧,等這裏入冬之後,她說不定就學會俄語了。」


    「啊——?」原本正拉著洛拉自拍的陸欣妲頓時傻眼了。


    「我看這個提議不錯」穗穗同樣眉開眼笑的表示了讚同。


    「我現在迴飛機上還來得及嗎?」陸欣妲苦著臉問道。


    「恐怕來不及了」米莎同樣用漢語開起了這個小姑娘的玩笑。


    玩笑當然隻是玩笑,米莎雖然不知道陸欣妲這姑娘俄語學的到底有多拉垮。


    但她卻知道,至少上個冬天,有很多從華夏來的遊客,可都是這個幾乎還沒成年的小姑娘和穗穗在華夏那邊的同事對接的。


    在和米莎的閑聊中,眾人各自拉著行李走出並不算大的機場,鑽進了一輛在等著他們的大號麵包車直奔城區的方向。


    「我來接你們之所以晚了,是因為又發生了一起意外。」米莎直等到車子開起來,這才換上俄語解釋道。


    「又?」


    穗穗皺起了眉頭,「不會又和那些盜挖猛獁象牙的混蛋有關吧?」


    「對」米莎點了點頭,「這次比較嚴重。」


    「有多嚴重?」穗穗皺著眉頭問道。


    「死了兩個,重傷一個,輕傷四個。」


    「死了兩個?!那些破骨頭裏難道有金子嗎?難道是幫派火拚?」


    穗穗驚訝的問道,「不應該啊,格列瓦不是早就保證過,這裏.」


    「不不不,和幫派沒有任何關係。」


    米莎擺擺手,「被傷到的是一夥從更南邊過來偷獵棕熊的盜獵者,但傷人的卻隻有一個人。


    前天早晨,他的兩個同伴被那些盜獵者用槍打死了,而且還搶走了他們挖到的猛獁象牙和挖掘點以及所有的挖掘設備,隻有他一個人跑了出去。」


    稍作停頓,米莎繼續解釋道,「然後就在今天晚上,這個人又摸了迴去,先是放倒了一個值夜的倒黴鬼並且搶到了一支手槍,接著又讓另外幾個盜獵者失去了戰鬥力並且搶到了更多的武器。


    要不是其中一個盜獵者反應快選擇了報警求救,恐怕這些人都別想活下來。」


    「傷人的那個是什麽來曆?」衛燃皺著眉頭問道。


    「不清楚,他沒有身份證件,俄語說的也不是很好。」


    米莎皺著眉頭說道,「另外,他不是斯拉夫人,是個黃皮膚的亞裔,但是樣貌和布裏亞特或者蒙古人看起來都不像。」


    「這個人在哪?」穗穗搶先問出了衛燃想問的問題。


    「在我爸爸的警察局裏」


    米莎立刻答道,「我剛剛說的那些,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在去接你們之前一直在醫院忙著處理那些受傷的人。」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去看看那個人。」


    「傷人那個?」米莎下意識的問道。


    「當然」衛燃和穗穗再次異口同聲的答道。


    「去警察局」米莎拍了拍駕駛位的座椅靠背,「速度快點。」


    她這邊話音未落,司機也踩下油門提高了車速。


    「受傷的那些人情況嚴重嗎?」衛燃開口問到。


    「大部分是輕傷」


    米莎解釋道,「基本上都是刀傷,我聽醫生說,這些人連主要血管都沒傷到。


    唯一的一個重傷,他被子彈打中了肚子,我去接你們之前,那個倒黴鬼還在手術室裏搶救呢。」


    都是刀傷?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對方心頭的疑惑。


    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這輛大號麵包車風馳電掣的開進了警察局,接著眾人又在米莎的帶領下,近乎暢通無阻的看到了被關在單間裏的傷人者。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人的雙手被銬在了暖氣片的上下水管上,這樣的禁錮方式,也讓這個人不得不蹲在地上,一手扶著暖氣片的最上沿,另一隻手挨著暖氣片的最下沿。


    可即便如此,這個人卻仍在不斷的掙紮著,試圖將手腕已經被勒破皮的手抽出來。


    「小心」


    跟著進來的那名本地警察還沒來得及阻攔,衛燃卻已經邁步走到了這人的對麵,先是皺著眉頭看了眼他的長相,隨後又看向了他右手的手臂上的並不算精致的刺青。


    從長相來說,這個看起來能有40歲上下的男人絕對不算帥氣。


    矮小的個子,幹瘦的體型,略顯呆板的平頭,小眼睛、塌鼻子和單眼皮,這一切的一切湊在一起,讓衛燃下意識的便想起了「土包子」這麽一個絕對不算禮貌的形容。


    尤其,他的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破破爛爛的土黃色油田工作服,腳上穿的,卻是一雙泥濘破舊幾乎隨時都可以丟進垃圾桶裏的三接頭皮鞋。


    可相比這些,在他的右手手臂上,卻紋著一圈彎彎曲曲的暗藍色線條。


    在這圈線條中間的位置,還橫向紋著一條筆直紅色線條,抓住對方緊繃用力的手轉了半圈,那條繞著手臂一圈的紅線,在另一麵的「接頭」處,還紋著「38」這樣一組特殊的數字。


    將對方的手臂轉迴來,在那條紅線的上麵,那半圈彎曲的線條內部,還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


    和對方那雙狠戾冰冷的眼睛對視了片刻,衛燃鬆開手,微笑著朝對方點點頭,站起來轉身問道,「米莎,我能和這位同誌單獨聊聊嗎?」


    「同誌?」


    米莎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已經很少用到的單詞,隨後看向跟著一起進來的警察,抬手指了指穗穗,理所當然的說道,「她是阿芙樂爾,那個男人是她的男朋友維克多,他要和這個人單獨聊聊。」


    「沒問題!」


    這名警察想都不想


    的敬了個禮,隨後竟然抽出腰間的佩槍,倒轉槍柄遞給了衛燃,「維克多先生,請注意安全。」


    「謝謝」


    衛燃哭笑不得的擺擺手,「但是手槍就不必了,方便的話請把手銬鑰匙給我吧,另外我還需要一個藥箱和一包香煙以及一個打火機。」


    「是!」


    這警察痛快的收起手槍,幹脆的摸出手銬鑰匙遞給了衛燃,接著轉身跑了出去。


    「我和他單獨聊聊」


    衛燃趕在穗穗開口之前說道,「放心吧,沒有危險,其餘的等下我和你解釋。」


    「不行!這.」


    穗穗話音未落,衛燃卻貼著她的耳朵,用隻有他們倆能聽到的微弱聲音說了句什麽。


    「你說的是真的?!這不可能!」


    穗穗驚唿出聲,接著還下意識的看了眼被靠在暖氣管上的那個男人。


    「所以讓我和他單獨聊聊」衛燃微笑著說道。


    稍作遲疑,穗穗在那名警察拎著藥箱重新進來的同時點了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


    衛燃溫和的做出了保證,順手接過了那名警察遞來的藥箱和香煙以及打火機,「你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和我來吧」米莎說完,第一個走了出去。


    「這裏麵沒有監控或者錄音設備吧?」衛燃朝那名警察問道。


    「沒有,先生。」


    這名警察立刻說道,「無論您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看到和聽到,當然,如果您遇到危險,請立刻按下這個。」


    看了眼門口牆壁上對方手指的那個大紅色按鍵,衛燃微笑著點點頭並且再次拒絕了對方遞來的手槍。


    目送著這名警察最後離開,衛燃鎖死了房門之後,在那個被銬住的男人警惕的目光注視下,用鑰匙打開了對方被銬在上邊的那隻手,接著竟然直接將手銬鑰匙遞給了他。


    意外的看了眼衛燃,這個男人急忙接過鑰匙打開了另一個手銬,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相信我,如果你跑出去,立刻就會被亂槍打死。」


    衛燃坐在靠牆的桌邊低聲說道,隻不過這次,他用的既不是俄語也並非漢語,反而是極少用到的含語。


    不,或許這個時候,該稱唿這種語言為巢蘚語更為恰當一些。


    無論這種語言叫什麽,當這句話從衛燃的嘴裏冒出來的時候,那個原本已經把傷痕累累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的男人也停住腳步打了個哆嗦,猛的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看著衛燃。


    在略顯漫長的沉默後,這個男人嘶啞著嗓子,近乎絕望的用巢蘚語問道,「你你是南偽不,你.你是來抓我迴去的嗎?」


    「答錯了」


    衛燃笑了笑,示意對方坐在自己的對麵,「坐下來聊聊怎麽樣?我是個華夏人,沒有任何的惡意,而且說不定能幫你一把。」


    「華夏人?」


    這個看身高恐怕也就一米六的男人晃了晃神,卻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當然」


    衛燃說著,從兜裏摸出他的護照掀開,遮住個人信息給他看了一眼,隨後便立刻揣進了兜裏。


    「坐下來聊聊吧」衛燃再次邀請道,「我說不定能幫幫你」。


    略作遲疑,這個男人最終還是謹慎的坐在了衛燃的對麵,警惕的看著衛燃打開了桌子上那個並不算大的藥箱,一樣樣的從裏麵拿出了諸如紗布和碘伏之類的東西。


    「把手伸出來」衛燃不容置疑的說道。


    略作沉默,這個男人伸出了他的雙手,露出了已經被手銬勒的磨破了皮的手腕。


    「你叫什


    麽名字?」衛燃一邊給對方的傷口細心的塗抹著碘伏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柳漢宰」這個男人顫抖著答道。


    「會俄語嗎?有俄語名字嗎?」衛燃繼續問道。


    「會說不會寫」柳漢宰換上了俄語答道,「沒有俄語名字」。


    「你急著離開這裏」


    衛燃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想去做什麽?我沒辦法帶你離開這裏,但是能幫你做些事情。」


    「為什麽要幫我?」柳漢宰警惕的問道。


    「不為什麽」


    衛燃笑了笑,「你也可以拒絕我的幫助,然後等下一個能幫你,而且能獲得你信任,並且不會揭穿你的身份把你遣返迴去的人。」


    這話說完,柳漢宰不由的再次抬頭看向了仍在給自己傷口塗藥的衛燃。


    「別想著劫持我,沒有用的。」


    衛燃頭也不抬的說道,「你沒有機會,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也根本活不下來。如果你還有理智就好好權衡之後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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