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事情啊?」


    「來那麽多警察。」


    「聽說有人自殺了。」


    「不會吧?快說說,是誰?」


    在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簡行一看看他們幾個,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心裏也明白了幾分:除了沙鷗的成員,還有誰會來禮堂?


    果然聽見有人說:「聽說是沙鷗的成員。」


    「天哪,誰?」


    「他們從前那個男一號,你知道的,超級帥哥。」


    「可惜。怎麽會自殺?」


    「聽說懷裏還揣著一張診斷書,說是得了癌症。」


    「太可惜了。怎麽會這樣啊。」


    惋惜 ,震驚,猜測,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之夏隻覺得頭嗡嗡做響,痛得她想拔腿就逃。可是突然,周圍一切又安靜了下來,隻有那些嘴唇無意義地張合著。


    不是真的。


    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怎麽可能?


    她心裏湧起千百個念頭,沒有一個是關於悲痛的。


    她才不相信。


    她狠狠地抓了自己的手背一把,看吧,不疼,所以是在做夢。


    簡行一轉頭,看見她鮮血淋漓的手背,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吼一聲:「之夏!」


    陳之夏記得自己如何一點點往後倒去。蔚藍的天空就在頭頂,剛好有一群鳥兒扇動著翅膀從雲的邊緣掠過,電線桿上停著幾隻麻雀,那棵高高的樹上葉片如碧色波浪緩慢起伏。


    一幀一幀的記憶,每一個時刻都那麽鮮明,那麽短暫,又那麽久遠。


    生和死,愛和恨,都在這時間空間的扭曲當中模糊了界限。


    她緩緩合上眼,沉入無盡的黑暗。隱約中似乎聽到陸橋那走樣的帶著哭音的咒罵:「媽的,他永遠是我們當中最幸福的那個。」


    (五十九)


    腳步聲輕快地從門外傳來。她原本躺在沙發上小憩的,這下睜開眼睛,往門口看去。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門開了。那人走過來,蹲下微笑著端詳她,然後做出肯定:「今天精神不錯啊。」


    她看不清他的樣子,隻是見他起身,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別走。」


    他笑著拍拍她的臉:「我去把外套脫了。」


    她跟過去,從後麵用力抱住他,臉頰緊緊貼住他堅實的後背。他嘆了口氣,掙紮著轉身把她摟在胸口,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剛才做噩夢了嗎?」


    她搖搖頭。他這才注意到她臉上的神情並非脆弱無助的,而是最初就吸引他的那種果斷混合著天真嫵媚。他的心一蕩,她踮起腳尖,用力勾著他的脖子。


    他們好久沒有親吻了。她幾乎有種失去了水的魚的感覺。


    他有些詫異,想看清她那雙幽深的眼裏究竟蘊藏著什麽。卻被她固執地纏住。他立刻就投降,報複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痛得她叫出了聲。她想用拳頭捶他的胸口,卻被他製住,固定在身後。


    啊,對的,是這樣。曾經就是這樣。


    他把她狠狠地壓在沙發上,用鼻尖蹭蹭她的:「寶貝兒,別胡鬧了好不好?」


    她抬起眼,波光瀲灩。


    他輕輕地喘了一聲,吻從她的嘴唇往下遊移。那種感覺如此細密,像是微小的電流刺激著每個細胞,有點痛,又很舒服。這嶄新的體驗令她戰慄,不由自主地往上抬了抬身體。


    他卻停下來,額頭上全是汗,眼睛裏是溫柔的笑意:「寶貝兒,別著急啊。凡事都該有個良好的開端是不是?」


    他緊緊地貼著她,她分明已經感覺到他的變化,他卻仍舊那麽耐心,認真地解她襯衫的扣子,動作那麽緩慢,她卻顫抖得更加厲害。這將要來卻還沒來的未知,這屏息靜氣的等待,原來也可以讓靈魂過電。


    她的裙子像花瓣一樣開放,那突如其來的滾燙的溫度讓她的頭腦一陣眩暈,不得不死死地摟住他。


    海水溫柔地沖刷她的身體,她濕潤而靈活起來,漸漸地,唿吸也不是那麽困難了。


    水波蕩漾起來。這條魚終於得到她渴望的。她卻突然踟躕了,前方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她其實不是那麽確定有沒有膽量去探險。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清。忽然被痛楚侵襲,而用力倒吸了一口氣。


    是不是人魚的尾巴被劈成腿就是這感覺?


    「哭出來,哭出來會好過一點。」他幾乎是在哀求她,她卻笑了。


    眼淚在哪裏?不在眼眶裏,不在心裏,到底遺失在了哪裏?


    他緊緊地抱住她,在所有溫柔而堅定的動作裏,迴憶舒展開來。


    笑聲,歌聲,流星。然後是……


    「之夏。」有人擰亮了燈,低頭睡眼惺忪地看著她,「又做噩夢了?」


    「啊,不是。」她知道自己額頭上有汗,卻矢口否認。


    「哦。」他沒有多想,把燈關了,繼續睡覺。很快就傳來輕微的鼾聲。


    她轉頭看著丈夫,黑暗裏他的輪廓十分模糊。


    怎麽會是噩夢呢?明明是一場春夢,而且似乎,男主角正是身邊這個人。他們的第一次,的確可稱完美無暇。所以即便後來頻率逐年降低,再多花樣都如同刷牙一樣例行公事,總還是有些迴憶可堪保留。


    她的心神定了下來,很快又沉入了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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