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饒命,我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殿下,霜鸝姑娘入了院之後,我們便將門鎖上了,殿下,我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急促的磕頭聲並沒有讓殷予懷的眸色變化一分,他衣袖下的手顫抖著,聲音卻格外地平靜:「孤問你,霜鸝在哪裏?」


    那個侍衛身子顫抖,張了數次口,都沒有能夠張開。


    「殿,殿下,霜鸝,霜鸝姑娘——」


    眼見著這個侍衛又要吐出那幾個字,殷予懷平靜的眸顫了一瞬,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閉嘴,孤是問你,在哪!」


    侍衛直接被嚇到昏厥,昏厥之前斷斷續續說道:「沒,沒出來——」


    殷予懷仿佛聽不見這個迴答,望向了周圍跪成一片的奴僕,輕聲說道:「那,你們知道嗎?」


    濃黑的煙緩緩向上而出,殷予懷衣袖下的手不停地顫著,麵上的平靜,卻越來越嫻熟。


    周圍的奴僕忙磕頭,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吵著殷予懷的耳朵。


    他感覺心中有什麽東西,「砰——」地一聲斷了,隨後碎成了千萬個小片,狠狠地紮入他的每一處筋脈。


    不能流動,不能唿吸,不能反應。


    殷予懷看不見那些正跪著求饒的人了,他沒有什麽表情地,望向了院子下胡亂丟棄的三道鎖。


    是這三道鎖,鎖住了他的鸝鸝嗎?


    不,不可能。


    他的鸝鸝沒事。


    明明一個時辰之前,鸝鸝還對他笑了。


    那麽輕,那麽溫柔...


    那抹笑在殷予懷眸中映出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停止了,一切串聯起來的那一刻,殷予懷的眼眸中浮現了慌亂。


    但是很快,他又鎮靜下來,平靜下顫抖的手,徑直推開門,走進焦黑一片的院中。


    一旁的奴僕忙上來阻攔,殷予懷淡淡望了一眼:「滾出去。」


    這是鸝鸝和他的地方,誰都不配進來。


    奴僕不敢再動,殷予懷走進院中。


    火為什麽會燒得這麽大?


    燒焦的氣味充斥在鼻腔,但是除了這個味道之外,還有...殷予懷愣了一瞬,平靜的眸也顫了一下。


    還有,一股濃鬱的猛火油氣味。


    和燒焦的氣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是誰縱火了?


    殷予懷眸很平靜,麵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望著已經成為廢墟的院子,直直向著霜鸝的房間而去。


    門被燒掉了大半,他顫著眸,看著漆黑一片,隻有餘熱的斷壁殘垣,用手一片一片撥開。


    發燙的石壁還十分灼熱,直接燙紅了殷予懷的手,但殷予懷沒有知覺,隻是一片一片扒著...


    天已經微微白。


    翻找了半夜的殷予懷,跪坐在廢墟之間,修長白皙的手此時已經滿是烏黑,血慘澹地留下。


    他的脖頸間,臉上,衣服上滿是黑痕。


    手上燙傷的痕跡,猙獰的傷口。


    但他麵上,還是那絲毫掀不起波瀾的平靜。


    他跪坐在歸墟之間,愣愣地看著虛無一片的廢院。


    他的鸝鸝呢?


    是夢吧。


    殷予懷閉上眼睛,待到睜開眼睛時,眼眸前還是漆黑一片。


    他呆坐了很久。


    直到天空開始飄起雨。


    冰涼的雨絲灑在殷予懷的臉上,他的麵上終於有了一絲慌亂。


    不——


    不可以,不能下雨——


    他還沒有尋到鸝鸝——


    不——


    他張開手,但是一個人的身體,如若能夠為一個院子兜住雨。


    還不等他吩咐奴僕尋來東西,雨絲便變成了傾盆大雨,烏黑一片的廢墟,慢慢地被洗刷。


    殷予懷在雨中,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鸝鸝——」


    *


    自從那日在廢墟的「荒唐」之後。


    殷予懷變得很平靜。


    他不分日夜,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恢複儲君之位後,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直到累到咳血,昏迷在書房之中,禦醫來了一圈,都說是勞累過度,需要多加休息。


    但從昏迷之中醒來的殷予懷,隻是輕聲吩咐太醫下去,隨後掀開被褥,去了書房。


    即便他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絲,但是沒有人敢阻攔殷予懷。


    那日事情之後,東宮的人清理了一波,見了許多日的血,餘下的,都是殷予懷的親信。


    自然沒有人,敢對這樣的殿下多加異議。


    殷予懷平靜著臉,忘記前幾日那場大火,忘記廢墟之中傾盆的雨,忘記腦中有關「霜鸝」的一切。


    他平靜地走到書房,執筆批閱著奏章。


    殷予懷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的那一刻,書青恰巧趕到書房,看見殷予懷如此模樣,忙上前按住殷予懷。


    殷予懷用帕子擦了唇邊的血,隨後沒有什麽表情地拿起筆,繼續翻閱著奏章。


    奏章被書青一把摁住的時候,殷予懷淡淡抬了眸。


    「放開。」


    書青蹙眉,將手按得更緊了些:「予懷,不急這一時,那些人我們都處理幹淨了,剩下的人慢慢來。」


    殷予懷沒有什麽表情,輕聲重複了一遍:「放開。」


    書青狠狠按住:「殷予懷!」


    許久未被人這樣喚,殷予懷止住了去拿奏章的手,緩緩地抬頭,對上書青那雙滿是怒火和擔憂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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