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給莊沭找了門門當戶對的婚事。」莊太太冷冷逼近,「要是這門婚事不成,你別想好過。」


    「您放心,我會離開他。」白梨輕聲說話,眼中一片平靜。


    拍攝就要結束。簡靈進入到最後衝刺模式,全身心沉浸到劇本中。她每天除了拍攝地和酒店哪都不去,空閑時間就捧著劇本反覆研讀。


    終於,到了拍攝最後一天。


    「各就各位,我們練走個位就開始!」劉斐拿著喇叭,大聲喊話。


    「簡靈,加油,到最後了。」梅莉和柳聞紛紛過來給簡靈打氣。


    簡靈再次確認妝發沒有問題,進入拍攝。


    全劇最後一幕,是在火車站拍攝。


    天還未亮,白梨提著手提箱來到人聲鼎沸的火車站。她即將離開上海,去妹妹白果所在的縣城,與親人相聚。


    這場離別,她沒有告知莊沭,走得悄無聲息。走之前,她親吻了熟睡中的莊沭。


    白梨穿一襲灰色尼龍套裝,頭上帶著配色的網紗小帽,黑色的網紗遮蓋在她烏黑的眼睛前方,令她紅色的唇越發醒目。


    她找空椅子坐下,安靜等火車進站。身邊喧囂不止。有人哭著和家人道別,也有人滿心嚮往著新的天地,隻有她所在的角落,十分安靜。


    她垂下眼眸,點燃一支煙。與莊沭在一起的一點一滴,在煙霧中,翻飛入她的腦海。


    她想到他們一起跳舞,一起坐遊輪,一起在狹窄空間翻滾,然後在潔白的病床上醒來。


    她的眼中逐漸積蓄起淚水。


    「啪嗒」,晶瑩的淚珠跌落在她的尼龍裙子上,印下深色的痕跡。


    「沭哥……」她情不自禁唿喚她心愛男人的名字。


    她和莊沭,都是理性的人,總知道什麽樣的選擇是正確的,也知道選擇了就要承擔相應代價。她不後悔愛上他,也不後悔選擇離開。


    然而直至離別的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是有多麽的不舍。


    眼淚一滴一滴,不可抑製地自眼角滑落。


    淚水模糊中,簡靈忽然脫離白梨,想到高一某一天。因為母親再婚,她開始叛逆,作業沒完成,被老師罰站在門口。


    然後她看見蔣夢蘿和校長自眼前並排走過。


    校長看簡靈一眼,不由發出嘆息:「這是簡靈,跳舞挺好的,就這陣子,心思沒放在學習上。」


    「我知道她。」蔣夢蘿目不斜視,「高中學習緊張,我希望絳河能專注學習,別被她這樣的孩子打擾。」


    「您放心,瞿絳河在我們最好的班上,不會被打擾的。」


    有些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麽。但在特定的時候迴想起來,後勁無窮。


    「沭哥,沭哥……」簡靈一遍遍唿喚著,捂住臉失聲痛哭。


    誠然我知道我與你的世界差距懸殊,但我還是想要靠近你,看著你。因為沒有你,我的世界隻剩下一片黑暗。


    白梨和小簡靈的情緒,在內心深處緊緊連接在一起,情緒如滔天巨浪翻滾而來。


    我從來知道美夢是這世上最殘酷的懲罰,夢醒之後一切都不複存在。


    但我依然感謝你,贈我一場夢,為我點燃一盞燈,讓我有勇氣麵對未知。在黑暗中奮勇前行。


    刺耳的鳴笛聲響起,火車進站。


    「你沒事吧?」身邊的老太太好心詢問白梨。


    白梨謝過老太太的好意,用手帕擦幹淨臉上的淚珠。她從如潮的記憶中脫離,緩緩起身。


    高跟鞋優雅邁步,向火車走去。


    哭過之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終於,她又是一個人了,一個人麵對不可知的未來。但是她並不恐懼。


    她相信,下一道美麗的風景在等著她。如往昔一般美麗。


    「小梨子!」


    一道清亮的聲音在耳畔陡然炸響。


    白梨猛地頓住,循聲望去。


    莊沭向她飛奔而來。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頭發被汗水染得濕漉漉的,但是一雙眼睛裏,盛滿了光。


    他停在白梨麵前,想要說些什麽,但又覺得沒有多說的必要。


    他捏住她的下巴,輕輕吻上她的唇。他溫柔的眼注視著她,眼中訴說無聲愛意。


    白梨伸出纖細雙臂環住莊沭的脖子,主動加深這個吻。


    攝像機鏡頭拉遠,白梨和莊沭的身影逐漸縮小,隱沒在火車站的洶湧人群中。


    鏡頭上推,天空中,太陽露出雲層,灑下一片溫暖陽光。又是一天黎明。


    汽笛鳴響,火車奔跑的聲音響起,慢慢遠去。


    莊沭和白梨可能上了這趟火車,也可能沒有上。


    命運一片喧囂,而在這喧囂之中,他們化為兩尾遊魚,自由而熱烈地向著他們的前程遊去。最終隱沒魚群,歸入大海。


    就在綿長的笛聲中,全劇終。


    「順利殺青!」劉斐大聲唿喊,在空中揚了揚拳頭,「辛苦大家!」


    所有劇組工作人員,跟著熱烈鼓掌。


    簡靈緩緩迴神,含著淚的眼環視四周。柳聞,梅莉,莊太太的扮演者,還有很多人,此時眼眶都是紅的。


    大家都靜靜地看著簡靈,目光中盛滿敬意。他們無法不被,簡靈在最後一幕爆發出的精湛演技所震懾。


    簡靈撲閃了一下濕潤的睫毛,又望向站在她麵前的瞿絳河。


    瞿絳河亦靜靜地凝望她,不知在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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