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所有的人都早早休息,為第二天的狩獵養精蓄銳,不過,也有人例外。


    塢堡一個角落。


    “他真這麽說?”楊仲英背著手看著天上的星星。


    “是。”秦家老丈躬身低頭,答。


    楊仲英不語,半晌後迴頭苦笑:“小熊帶我去偷瓜……嗬嗬,有意思,這小子把天下當瓜了嗎?嗯,楚子問鼎,共逐秦鹿,吃瓜……老夫真希望自此之後,天下又多一佳話……可惜他,似乎不感興趣呢……”


    “至尊,老朽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個老不死,吾早已告你,以後莫再稱什麽至尊,怎地記不住?講吧。”


    “喏。”秦家老丈慌張點頭,又舔舔舌頭,道:“老朽以為,隻要至……隻要楊公振臂一唿,天下必然有附,何必……”


    “至尊已死!”楊仲英猛然打斷秦家老丈的話,眼神淩厲,“何來其臂?”


    秦家老丈一哆嗦,不敢再說。


    又一陣沉默。


    “唉……”楊仲英歎息一聲,“當年我為並州總管,你是我的親軍,三十餘年過去,未料還能與你偶遇。當年我南下平陳,卻讓你留守汾陽宮,你不怪我吧?”


    “末將豈敢?”似乎是觸到了久遠往事,秦家老丈有了一些哭腔。


    “真想再迴汾陽宮看看呀。”


    “汾陽宮……已被劉武周焚了……”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在夜色中悠悠蕩漾……


    一處院落,還有一人。


    女人揉揉被熏的發疼的眼睛,撥一下鬆油燈的燈芯。鬆樹下撿來的鬆油脂可以直接點燈,就是煙氣大了些,隻要一會就能讓人咽痛流淚。


    “小娘子,都半夜了,快些睡吧,當心熬瞎眼睛。”


    “就快好了,多謝焦家大娘憐惜。”


    女人迴首一笑,繼續小心地做著手中的活計。手旁,滿是已經折斷的鬆針……


    ……


    昨晚又是和衣睡在草窩子上,當江曉揉著硬邦邦的腰醒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幹淨衣物,而且似乎還有裏有外,有衣有裳。


    江曉不由想起了呂家的那位。


    該不會真是她送過來的吧?咋沒給咱個機會誤會一下呢?江曉不無遺憾地想。


    老實說,江曉不是個講究的人,甚至還相當邋遢,上學時也幹過所有的衣服穿一遍,一輪之後找相對幹淨的再穿一遍的事兒,就這,他現在也受夠了身上穿的這件襦袍,因為實在太過汙穢了。


    所以看到這套衣裳,真心覺得不錯。不過……


    穿還是不穿?江曉陷入了沉思。


    終於,江曉歎息一聲,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衣物上移開。


    咱是有主的人……


    出門,一輪紅日已經升起。江曉看一眼塢堡中心那個高高聳立並且極為碩大的日晷,上麵顯示:卯時末刻。


    “還是老醯兒講究啊,整這麽大塊石頭刻這麽大一個日晷,全堡就都有時有點兒了,不錯。”


    江曉搖頭晃腦地感歎一句,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塢堡了,同時也非常感謝當初得建堡之人的遺留。如果沒這日晷,每天估摸時間都是個麻煩,雖然這個日晷以現在的眼光看,根本算不上準確。


    昨晚已經和楊秦二老、蘇定方定好,辰時三刻出發進山,現在還有些時間,江曉用力伸了個懶腰。


    腰還沒伸完,就見楊媛走進院中,江曉立刻有了衝動,衝動地想看看楊媛伸懶腰是什麽樣兒。


    請大家對江曉的低級趣味嗤之以鼻。


    江曉看著楊媛,楊媛也看著江曉,似乎有些不解。


    江曉不由摸了摸下巴,兩天沒刮胡子,可能是滄桑了點兒,不過不應該是更有男人味兒嗎?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那個,為何未換衣?”楊媛忍不住開口了。


    江曉一驚,楊媛這是知道呂家的給自己送衣物了?這是不是相當於捉奸在床?幸好自己沒穿,不然就死定了!


    江曉咳嗽一聲,義正言辭:“某家不是隨便之人,來曆不明之物,是不會穿的。”


    楊媛瞪著大眼睛看著江曉,一陣無語,心中隻想,此人有病!


    “前日奴家從幾位大娘處討了幾身衣裳,因需拆補,今晨才拿來,怎地就來曆不明了?”楊媛冷冷地問。


    啊?


    江曉傻眼,意識到自己完全想當然了,錯得離譜。


    “莫非郎君嫌棄?”楊媛娥眉挑起,“若是嫌棄,知會一聲,奴家以後就不討嫌了。”


    嫌棄啥呀,要知道是你拿來的,我早穿上了!


    江曉知道這時候說什麽也沒用,趕緊穿上該穿的是正經,於是飛身折返,可惜門檻不配合,直接絆了他個踉蹌。


    楊媛險些笑出來。


    其實楊媛的生氣半真半假,真就不說了,誰忙活半天被人誤會都不會太高興,假嘛,自然是以楊媛的聰明,早已明白了江曉為什麽沒換衣服。所以看著江曉狼狽的身影,楊媛輕輕地嘀咕了一句。


    倒不是個浮浪之人……


    “除下的髒衣拿出來,得空奴去漿洗。”雖然看不到屋裏江曉換衣服,楊媛還是背過身去。


    “不勞煩小娘子,我自己會洗。”江曉手忙腳亂,邊穿邊說。這話也不是客套,而是江曉自然而然的迴答。


    基本上,江曉打小就是他自己洗衣服,現在換下來的衣服他肯定會自己洗,但什麽時候洗就不好說了,放個倆三月也不是不可能。


    歸根到底呢,其實還是江曉壓根兒沒有“女人天生就該給男人洗衣服”的想法,現代社會,男人給女人洗衣服說不定倒更多,這一點結了婚的男人都有生活。


    自己洗?


    楊媛詫異,男主外女主內,這不僅是俗更是禮,怎麽有想自己漿洗衣服的男人?


    這個家夥還真是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呢。不由自主地,楊媛又想起了江曉的那句“男女平等”。


    他真是這麽想嗎?楊媛眨了眨眼,美目靈動。


    “郎君不怕人家笑話,奴家還怕呢。拿將出來。”


    “那……就有勞了。”江曉出來,抱著髒衣,笑得半推半就。


    “不勞,奴家的本分。”楊媛接過衣服,不多說一句,掉頭就走。


    “多謝令儀!”江曉在楊媛身後大喊,目送楊媛轉過屋角,然後低頭,若有所思,再然後抬起頭來,淡淡一笑,笑得有些釋然,又有些悵然。


    老實說,楊媛拆補的衣服談不上合身,更談不上舒服。不過這不怪楊媛的手藝,原因隻是因為古時根本沒有現代“立體裁剪”的概念。


    自軒轅黃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到周代逐漸形成“正幅不殺”、“先道中賜”等基本規則,漢服一直延續的都是“平麵對折、中縫對稱、不破肩縫、後背中縫、通肩連袖、袖底縫合、係帶為主”的基本特征。


    你想,這樣兩條袖子直通的衣服能舒服的了嗎?


    但話說迴來,舒服和實用本來就不是漢服所追求的,它追求的是“淨”、“雅”、“華”。而華夏之所以稱為“華夏”,和這有很大關係。


    隻是到了近代,倡導衣服實用和舒適的“西裁”興起,並伴隨半殖民化的進程影響華夏,這種祖傳的款式才逐漸沒落。不過,傳承數千年的東西終究還是有其獨特魅力,不然小西八也不會老惦記。


    來這塢堡還不到兩天,楊媛就給他拆補件衣服出來,還是在沒有合適的裁剪工具的情況下,真難為她。怕是她晚上都沒怎麽睡吧?怪不得剛才還聞到她身上有一股鬆油味兒。


    “畜生啊!”想到這些,江曉不由大罵自己一聲,人家都辛苦成那樣了,自己還忍心讓她給自己洗衣服,真狗鼠輩!


    嗯,有機會問問她有沒有什麽要洗的,咱幫她洗,外衣洗,兩當和蔽膝咱也洗!


    敲下黑板:“兩當”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女性上身內衣,前後兩片組成,以保護胸腹、遮擋後背為主;“蔽膝”按東漢劉熙《釋名·釋衣服》所解,就是下身穿的內衣,但所“蔽”的並非“膝”,而是小腹之下,兩股之間的部位。


    解釋這麽多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江曉此人有多麽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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