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位世家家主的死亡,引起了玄菟郡的內部爭端。


    不少人將矛頭指向了組織這次諸家聯軍的公孫家身上,老郡守公孫域出麵,這才稍微穩定了局勢。


    表麵上雖然你好我好,暗地裏確實暗流洶湧、漩渦密布。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漸漸的,不滿的人越來越多。


    玄菟郡內的世家與公孫家族的內部不合,幾乎擺在了明麵上。


    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幾乎一天之內,公孫度的大名便傳遍了夫租城。


    流言所指,玄菟郡刺殺案的矛頭隱隱指向了自己,輿論風波對自己很不利。


    這讓公孫度的心情不怎麽美麗。


    披著狼皮大氅公孫度走在路上,兩旁陽儀、柳毅隨行。


    “怎麽都沉默了!兩耳不聞窗外事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有沒有消息吱個聲唄,再給你們一天時間,給我查,翻遍夫租成,我就不信找不到兇手。”


    公孫度的聲音平靜,仿佛完全不在意一樣。


    作為公孫度的心腹,兩人知曉,這種狀態,正是公孫度即將發怒的征兆。


    柳毅身子一抖,忙道?“主公切勿煩擾,已有眉目,再與屬下兩人一天時間,必然水落石出。”


    陽儀並不讚同柳毅的話,眉頭一皺緩緩道,“主公,花費這許多時間查找兇手,勢必影響我們後續計劃。”


    “與其花費時間同眾世家勾心鬥角,不若早點布局北上。”


    屋外風雨之聲甚急。


    房間裏放著一個中型火塘,火塘邊上圍坐著4個人。


    徐康勺起鍋裏的茶湯,輕輕吹了兩口,這才拿起碗來幫四人盛好。


    徐康輕輕呡了一口,一張雛菊般的老臉立刻鬆弛了下來。


    其他三人與他略有差異,眉頭緊皺,卻也強自飲下。


    “這茶湯可真苦啊。徐家主麵不改色一臉享受,我等著實佩服,如此優秀的品質,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凡能有徐家主一半忍耐力,我等也就知足了。”


    “嘖,茶是苦了一點,但哪有心裏苦啊!”徐康舉起茶碗咂了咂嘴道。


    “徐家主,您這次邀請我等過來,想必不止是喝茶、烤火吧!但請直言相告,我趙家當馬首是瞻。”


    “你倒是靈性,行了,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關於刺殺案與公孫度的流言,你們如何看呐?”


    徐康的話成功引起了眾人興致,你一言我一語,三人各抒己見。


    見眾人聊得火熱,徐康在旁時不時加上一句。


    不知不覺,話題在徐康的刻意引導下成功跑偏。


    “我們世家解決問題的辦法很簡單,利益為先。於家族有利的話,那些家夥死就死了!若是不利於家族的話,那些人就不能白死。”


    “很明顯,這次的手段不光彩,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接受得了。”


    “這會擾亂整個玄菟郡的秩序,而秩序亂了,整個遼東郡的世家都要跟著利益受損。不僅如此,這麽做的人是在破壞規矩。若是連刺殺各家家主這事兒我們都不表態,隻怕某些人會越發肆無忌憚。諸位也不想,某天抱著美姬睡的正香,突然有人潛了進來,順便給你一刀吧?”


    “和氣生財,必須查出兇手,加以嚴懲。”


    “若真是公孫度幹的,那少不了,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為今之計,唯有領軍迴返,算是給公孫家一點兒下馬威。”


    “兇手除了公孫家難道還有別人?我看大夥兒還是散了吧!眾怒難消,料公孫家也不敢得罪我等玄菟郡所有世家。”


    “再待下去,估摸著我等也要人頭不保。”


    屋外,一道身影悄然隱去。


    公孫家後院,一處陰影巷道,隨著“砰砰”兩聲,木門“吱呀呀”的打開,人影直接竄了進去。


    陽儀翻看完手裏的報告,深深的看了探子一眼。


    “你跟我來!”


    聽完陽儀的匯報,公孫度心中裏說不出的惱怒。


    侍立一旁的柳毅心思靈活,見自家主公又要發火,起身行禮後緩緩道,“主公,問題的解決辦法很簡單,不若將之囚禁。”


    柳毅的話非常符合公孫度的心思,手指敲著桌麵,正要答應…


    這時,陽儀站了出來,“不妥,那些世家豪族已有準備,若是貿貿然動手,隻怕會引起軍中嘩變。”


    “為今之計,隻有先下手為強、快速殺光那些世家家主,再快速集結全軍順勢接管軍隊。”


    “若是晚了,那些世家怕不是會帶離軍隊,一窩蜂的逃離夫租成。如此的話,近十萬軍民不負為我等掌控。”


    柳毅一臉震撼,論起處事果決還的是你陽儀。


    “彩!”柳毅讚許道,“若真如此,當萬無一失。”


    柳毅還不忘查漏補缺。


    頓了頓,麵向公孫度,“主公,您看那高句麗王、伯固怎麽處理。”


    公孫度冷冷吐出一個字:“殺!”


    隨著公孫度一聲令下,伯固傻眼了。


    在被邀請進入夫租城,麵見郡守耿臨的伯固著實沒想到,會在入城拜見的時候遭遇圍殺。


    三隊全副武裝的身影將伯固一行人堵在小巷子中央,沒有言語,刺殺者一擁而上。


    如此狹窄的巷道前後被人圍堵,己方隻有十餘人,如何衝得出去?


    眼見身旁護衛一個個倒下,伯固眼珠子都紅了,為了活命不由大聲道。


    “我乃太守耿臨的座上賓,爾等為何要殺我!若是為了錢財,我可以給你們十倍之財,隻求放我等一命。”


    “我乃高句麗王,若是我死,你們說不得要為我陪葬。”


    為首刺客首領冷笑,“高句麗王!那就沒錯了,殺的就是你。”


    同樣的一幕,高句麗王伯固似曾相識。


    (公元12年,高句麗縣部分人叛亂,在始建四年被朝廷鎮壓,王莽令高句麗縣更名為下句麗縣,高句麗侯被誘殺,高句麗侯位被取消。)


    策劃這次行動的柳毅帶人趕到現場,眼前的一幕著實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究竟是誰?接二連三的組織對於玄菟郡高層的刺殺行動!”


    柳毅頓時眼前一亮,隻覺豁然開朗。


    如此行為,是將公孫家逼到所有世家的對立麵,得利最大的除了遼東黃巾軍,柳毅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這麽幹。


    時刻關注公孫家動向的兩名黑衣衛也注意到了這次針對高句麗王伯固的刺殺,兩道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這條街巷。


    一片樹蔭底下,兩個乞丐裝扮的人再次聚首。


    “可惡,算那公孫度命大,這次又是功虧一簣。一次性刺殺這麽多家主,無異於打草驚蛇。這次就連高句麗王伯固都死了,這絕對是那人的手筆。”


    “兄弟,咱倆撤吧!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全城大搜查。”


    “哎,撤吧!能完成如此布局,又有實力完成這莊刺殺行動的,也唯有那位了。”


    “王讚?!”


    後者點點頭,“跟我想的一樣,八成是他了!”


    “嘖,這人真陰啊!以後盡量不要得罪他。過陣子,有機會的話,我倆還是申請迴貴民城吧!”


    “這群世家之人當真可怕,全把能力用在勾心鬥角上了。”


    “誰說不是呢!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陰謀詭計永遠上不了台麵。”


    高台之上,王讚一眼望去,好一片黃色海洋,當真壯觀。


    仿佛想到了什麽,王讚幽幽一歎:“為了我王家的崛起,對不住了!”


    “這個家主,而今換個人也挺好。我可不想當棋子,誰說黃巾軍就一定沒前途呢?”


    王讚微笑著朝台下揮揮手,山唿海嘯的迴應霎時將他淹沒。


    “替天行道、劫富濟貧、分田均地!”


    “替天行道、劫富濟貧、分田均地!”


    王讚真想揪住那群老頑固的脖領子,讓他們聽一聽屬於黃巾軍的口號,告訴他們一聲,“咱現在可不是家族的棋子,咱也是執棋人。咱也為天下百姓下一局。”


    王讚大手一揮,身後揚起數十麵大纛。


    傳令官們揮舞旗幟,眼前的黃潮漸漸褪去,秩序井然的往北方而去。


    以司馬具為首的先鋒部隊早早待命,見大纛所指,司馬具一甩披風麾下騎兵揚起無數旗幟、一馬當先如洪水般奔湧而出。


    幾乎在王讚北上玄菟郡的同一時間,解決完玄菟郡世家,收攏十萬大軍的公孫度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毅然北上!


    “北上長城外,如何求活於這天地間啊!”


    隨行的將領嘴裏發著牢騷。


    此一去,不知何時能歸,背井離鄉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糧草不足,如之奈何?”


    軍需官找到陽儀,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陽儀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指了指車上的死屍,震懾效果直接拉滿,軍需官頓時噤若寒蟬。


    車上是玄菟郡那些世家之人的屍骸,無數高高在上的人物,而今全都成了一堆爛肉,更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軍需官。


    “我等可以效仿黃巾軍,一不做二不休,劫掠世家壯大己身。北上塞外,劫掠鮮卑蠻夷,以戰養戰。”


    “那麽一大片草原,未嚐不能成為我等牧場,塞外異族,未嚐不可為我等奴仆。”


    領軍視察的公孫度剛好走到這裏,聞言不由大讚。


    “善!”


    出身遼東的公孫度,對於打擊異族,為漢家開拓疆域,心中充滿了熱情。


    那些世家家主的屍體確實值錢,大軍壓境之下,玄菟郡無數家族選擇了破財消災。


    美其名曰?贖迴被高句麗王殺害的家人。


    探子迴報,黃巾軍大舉北上玄菟郡。


    公孫度沒有絲毫猶豫,大手一揮,下令:“全軍開拔!”


    在公孫度的全力配合下,王讚全據玄菟郡,隻用了十日時間。


    其中大半的時間,還是在趕路中度過。


    對於這個結果,王讚很是滿意。


    再次迴到王家,看著門前掛起的白帆,王讚不由唏噓。


    走進大門,一眾王家人上前迎接,隻見家中盡是婦孺老弱,竟連一個成年男丁都沒有。


    三日後,在家中常住的王讚接到手下匯報,不由對公孫度刮目相看。


    合上手中竹簡,招來傳令兵讓其將消息帶迴遼東,交給“唐三三”。


    兩名剛迴歸充作傳令兵的黑衣衛聞言,心中一喜。


    兩人好歹是黑衣衛,護衛才是主要職責,跟著王讚卻總是從事暗殺之事,心中早已不滿。


    若是能見到唐山將軍,好好說說,說不得就有機會留在遼東郡,不用再迴來了。


    還不知護衛生了二心的王讚,望著天邊的朝霞,嘴中喃喃。


    “嘖,整個玄菟郡竟隻留下老弱婦孺,公孫度你的手筆,當真可怕!”


    “既然留不住你,便暫且放你一馬。”


    “我有預感,早晚我們還會交手,真是期待下次的相遇啊!”


    隨公孫度一路北上者不少,足足十萬大軍。


    由於公孫度手段確實算不得光彩,以至於中途掉隊,暗中逃離者同樣數量極多。


    這種情況,公孫度是默許的。


    那些老弱婦孺有甚戰力?留下來隻會虛耗糧草,他真正需要的,是那些壯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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