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甘老頭和劉老頭刺激得狠了,巫老頭折騰了多半個月,竟又被他折騰出一樣東西來……打穀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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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穀機是那種老式的腳踩的樣式,一個四四方方的敞口大木桶,用生鐵澆鑄出兩個帶花孔的大圓盤,中間穿入大小一致的長木條,木條上釘了一排彎曲後折成深u型的鐵釘,做成一個圓柱形滾桶,底下做了軸承,搭上木架,人站在上麵,手抱禾稻,將稻穗的方向貼近滾桶,用腳踩木架,軸承帶動滾筒快速轉動,不停地撞擊稻粒,稻粒就和禾把分離開來。


    這其實也是個力氣活,要不停地用踩底下的橫板才能帶動滾筒轉動,手上還得抱著禾把,手腳並用方能完成,而且真的隻是單純的脫粒子,稻穀癟殼灰渣殘葉一類的都混在一起,就是如此,比之當初方氏用的禾桶仍是好用許多。


    這邊是山地,開荒難,收莊稼的時候也一樣難,尤其是想到當初方氏用那個禾桶給稻子脫粒,羅天都就一陣無力,如果稻子少也就罷了,若是多的話,用禾桶就絕對不合適了,辛苦不說效率還低,巫老頭把打穀機弄出來了,倒真是幫了一個大忙。


    就連平時有事沒事喜歡對巫老頭刺上兩句的劉老頭和甘老頭,見他居然折騰出了這麽個新鮮玩意,一改常態,對他讚不絕口,劉老頭更是暗下決定,以後一定要讓巫老頭多琢磨些農事上的家夥,再不能讓他成天去想那什麽能載人到天上飛的風箏了,白白把才華浪費了。


    彼時,稻田裏的穀子陸陸續續都快熟了,羅白宿一麵組織山民收割莊稼,一麵又要加強防衛,生恐夷人此刻過來搶糧,真是一刻也不敢大意。當日開荒田時,多是繞著夷縣縣城附近開的,也是為了安全考慮,這裏離縣衙近,程盛的防軍駐地就在二十裏之外,若是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那邊帶人過來救援也方便,但是底下仍有許多村寨的山民,不願意離了老家,仍在村寨附近開了荒田,或是耕種自家以前的田地,村寨彼此分散,零零落落地分布在山裏,要守衛起來就不容易了,萬一夷人棄了縣城這塊地,去各個村寨搶糧,以程盛手底下那些人手,怕隻能疲於奔命也要顧此失彼。


    年初的時候夷人來過,知道夷縣這塊地方來了人正在種地,羅白宿不敢托大,寫了文書著人往巴旬府和兵防司各送了一封,想朝兵防司再借調些人手過來,好歹將糧食搶收進倉。


    如今巫老頭折騰出來這個打穀機,能大大節省收割收糧的時間,再加上前些日子他搗鼓出的那什麽風車,也甚是實用。他一麵命人去拖木料,一麵又將那批官奴中但凡有些懂些木匠活的,都挑了出來,給巫老頭打下手,趕在收割前多做幾台打穀機。


    巫老頭被甘老頭和劉老頭鄙視了一半輩子,好不容易這幾日讓兩人刮目相看,得了兩人不少稱讚,著實揚眉吐氣了一迴,心裏高興,但也知道這都是托了羅天都的福,知道她怕熱,也投桃報李地給她折騰了一樣東西出來。


    他受風車葉子的啟發,調整了下風葉的方向,使得風葉轉動時,產生的風能朝著一個方向吹,為了防止風葉轉動時不小心傷到人,還在外頭再罩了個外罩,那外罩做得著實精致,幾乎全鏤空了,隻留了極窄極窄的木片擋著,既安全又不至於擋到了風,遠遠看上去,倒真有點木質台扇的樣子,他又在風扇兩麵都裝了搖把,若是有人幫忙搖扇就轉動後頭的搖把,若是無人,就自己搖著搖把對著風扇吹那也是可行的。


    羅天都對這台風扇給予了高度評價,並將之搬到自己房裏,巫老頭得了羅天都的鼓勵,越發鑽研得起勁了。


    今年夷縣果然有些不同,縣太爺帶頭領著人種糧不算,到了收割的時候,縣衙又著人抬了個大家夥出來,跟著到了田裏,那大家夥果然好用,隻要用力踩那踏板,將穀子放在那滾筒上頭,稻子就自己脫下來了,雖然仍是個辛苦活,但實在效率不少,再不用像以前那樣,還要抱著使勁往禾桶裏摔,半天才能脫一把稻穀,還脫得不幹淨。


    田地裏男女老幼齊上陣,老人半大孩子和女人忙著割穀子,男人們就抱了稻禾輪翻上去踩打穀機,一派熱水朝天的忙碌景象,到處都是打穀機滾筒發出的沉悶響聲。


    羅白宿帶著人收割稻穀的時候,程盛便領了人日夜巡邏,絲毫不敢鬆懈,生怕放了夷人進來,讓整個夷縣百姓半年多的辛勞化為流水。


    羅天都也沒有閑著,將縣裏做不得什麽粗活的小孩子聚集起來,每人發了兩張餅子,讓他們在玩耍的時候,多注意關隘那邊的情況,若有夷人過來,便飛跑著過來告訴大人們。小孩兒眼睛尖,又都是在山裏長大的,滑溜得很,就是被人看見了,往山裏一躲也容易逃脫。


    此時正值盛夏,光是坐在屋裏頭,羅天都就覺得熱得透不過氣來,更不用想此時此刻還在田地裏收割莊稼的人,這個夏天她估摸著得有不少人中暑。


    羅白宿雖說不用親自下地,那也是成日在外頭太陽底下曝曬著的,家裏上迴買糧的時候,買了不少綠豆,羅天都便叫了新來的兩個媳婦,每日熬一鍋綠豆水,放涼了讓家裏人喝了解暑。


    天一熱羅天都便犯了懶病,吃了早飯便不想動,成日時抱著巫老頭給她做的那台手搖風扇不撒手,那風扇搖著時有風吹過來十分涼爽,若是一停手,便覺得更熱了。


    她晚上睡不著,白天又熱得慌,整個人便消瘦下去,成天迷迷糊糊的直打盹,這一日實在困得不行了,便將窗子都打開,將涼席鋪在地上,眯了一會兒。


    睡得半夢半醒之間,隻覺得好像起風了似的,吹得十分舒服,好歹多睡了半日,醒來後睜眼一看,哪裏是起什麽風了,羅名都一直在給她搖風扇,大約是搖累了,這會兒正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還搭在搖把上。


    羅天都頓時隻覺得滿心感動,從小時候起,她這個名義上的姐姐對她就照顧得無微不至,生怕她有一丁點的不舒適。羅天都輕輕將風扇從羅名都手裏移了出來,然後慢慢搖著搖把,給羅名都納涼。


    這兩年羅名都的身體也養好了許多,氣色一日比一日好,哪怕在夷縣整日勞累,臉色卻依然紅潤,兩頰也長了肉,不再是以前那種風吹一下就擔心要被刮跑的瘦弱樣子。


    羅天都想著若是再迴上京,必要托了衛缺,再尋那位付太醫正給羅名都把把脈,好生看一看,說起這個,家裏的藥也快沒了,她在心裏備盤算著,哪天尤大夫去巴旬府裏買藥材時,跟著他去一趟,再多抓兩副藥來。


    羅天都把羅名都看得極重,凡是羅名都一應吃穿之類的,皆是親自過問,更不要說調養用的藥,向來都是她親自去抓的,從不假手他人。她想得正入神,卻見喜巧一挑門簾,張口欲言。


    羅天都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跟著走了出去,問她:“何事?”


    喜巧道:“外頭來了信差,說是有大爺和小娘子的書信。”


    羅天都道:“你扶大姐到我床上歇著,若是她熱,給她搖會兒風扇,候她睡熟了你再出來。”


    喜巧應了,羅天都這才頂著外頭白花花的大太陽從廊下轉去會客廳。到了二門外,就見程青正陪著名武將立在廊下,聽到聲響,兩人齊齊望了過來。


    那人一身武將披掛,看著十分眼熟,再一細看,可不就是年初的時候領著人過來幫著修城牆的廖偏將麽?


    “廖將軍,許見不見了。”見是熟人,羅天都便沒有迴避,脆生生地打了聲招唿。


    廖偏將也笑了:“小娘子,好久不見。”


    天氣太熱,羅天都隻在外頭曬了這麽一會,便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冒著熱氣,她看到廖偏將竟然還一身披掛,捂得嚴嚴實實的,看了就覺得熱,忙道:“外頭太熱,迴屋裏再說吧,程青哥,你去將院子裏的那台落地扇搬過來。”


    程青應了一聲便去了,廖偏將便在外頭多留了一會,沒有即刻跟著羅天都進屋。


    不一會兒,程青去而複返,肩上還背了一個木製的大家夥。風扇如今隻有羅家有,廖偏將不曾見過,因此多看了兩眼。


    進了屋,廖偏將從懷裏掏出一封信,規規矩矩地遞給羅天都,道:“小娘子,有京城急件,吩咐卑職一定要親自送到您手裏。”


    羅天都狐疑地接過信,信封上沒署名,也不知道是誰寫來的,因有外人在,她也不便即刻就拆信來看,問程青:“我爹何時迴來?”既是有給羅白宿的書信,多半是公文,還是由羅白宿親自收取比較妥當。


    程青道:“已經著人去喚大爺了,過不了多久大爺就該迴來了。”


    羅天都點點頭,道:“家父半刻即至,廖將軍請稍坐。”


    程青將那台大大的落地扇搬到廖偏將跟前,擺弄好了,然後搖著搖把。廖偏將隻覺得立刻便有一陣風迎麵吹了過來,十分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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