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都揍完了人,那神武衛又將三人拎起來,扔到先前的巷子裏。()


    齊錦為了避人耳目,確切地說,是為了避開羅天都,特地選的一處比較偏的宅子,平日裏鮮少有人來,更不用說這大雪天的,連隻流浪狗都不願意過來聞一聞。他扔人的時候,還裝作不經意地也跟著踹了兩腳。


    反正任大哥說了,要他護著這小娘子,她做什麽,跟著做就是了,隻要不鬧出人命就成了。


    羅天都看事情處理完了,又像個沒事人一樣,迴到客棧裏,照顧起羅名都的飲食起居來。


    倒是齊錦,被扔在外頭不久,迷藥就醒了,醒的時候隻覺渾身上下仿佛被人狠揍過一頓般,疼得厲害,頭上又罩了東西,什麽都看不見。他吃了一驚,知道自己這迴怕是著了人暗算,略掙了掙,發現自己隻是頭上罩了個麻袋,手腳並沒有捆上,手忙腳亂地一頓忙活,好歹將麻袋從頭上取下來,四周一看,好麽,自己就這樣在大雪天裏躺大街上躺了半天,他的小廝和書童倒在不遠處,還昏迷著呢!


    他心裏又氣又急,走過去,踹了兩人幾腳,將人踹醒了,怒道:“混帳東西!跟豬一樣的,這個時候還睡。”


    他的書童因為是服侍齊錦讀書寫字的,齊錦書讀得好,他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在齊家很是有點地位,平日裏被人巴結慣了的,冷不丁被人踹了兩腳,又覺得躺的地方冷得厲害,張口就開罵,比齊錦的火氣還盛:“哪裏來的癟三,敢踹你爺爺……”


    還沒罵完,張開眼看見齊錦一臉豬頭的樣子站在自己麵前,不由驚駭地瞪大了眼,指著齊錦手抖得不像話:“小、小、小公子,你、你、你怎、怎、怎麽這樣一副樣子?!”


    齊錦把臉一抹,對著他又是一腳:“狗東西,真不知道誰給你那麽大膽子,當著你家公子的麵也敢自稱爺,還不快滾起來,迴去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那書童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也不顧一身的泥水雪水,看著齊錦那張青紫的臉皮,嚇得都站不穩了,坐在地上就開喊:“公子,你受傷了!誰膽子這麽大,竟然敢……”


    他自小跟著齊錦,自然知道齊家有多寵這個年歲最小的兒子,這會兒齊錦在淳寧城被人打了,要是傳迴了秋水鎮,他這條命也別想要了,齊夫人還不打死他!


    齊錦也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站在巷子裏,吹著冷風,隻覺那風吹到骨頭裏,渾身都疼。他懶得理書童的結結巴巴,不耐煩地道:“還不去那把個蠢貨叫起來,趕緊迴去。”


    他自然知道這是有人要整他,也有些怕了,不願意再一個人住在外頭,還是決定迴客棧,哪怕要被羅天都揍,也比在外頭被人不明不白地蒙了麻袋往死裏揍要強。


    書童四處一看,看到不遠處還有個麻袋套頭的家夥,躺在雪上沒醒來。他忙連滾帶爬地過去,將麻袋取了下來,果然就是與自己一同跟著齊錦的小廝齊冬。


    “齊冬,快別睡了,快醒醒。”


    大約是齊錦嫌他叫人的方式太過溫和了,走過去,兩腳把齊冬也踹醒了。


    齊冬陡然看到自家主仆三人在外頭醒來,嚇得臉都白了,看著齊錦那張腫豬臉,和齊夏一樣,隻覺得沒法活了。


    “公子哎,咱們這是……”


    齊錦身上又疼又冷的,他見齊冬和齊夏兩個,全身上下好端端的,想也知道這迴的賊人是衝著他來的,他深覺在下人麵前丟了臉,又擔心不知道惹了誰,又氣又急,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罪,不由喝了一聲:“住嘴!嚎什麽嚎!嚎喪呐!我還沒死。”


    齊冬膽子小些,在齊家也沒有齊夏那麽受寵,很有些六神無主:“公子,這可不得了,夫人知道的話,小的要沒命了!”


    “你再給我磨蹭下去,你家公子我馬上就要沒命了,還不快滾起來,趕緊扶我迴客棧去。”


    齊錦拿袖子擋了臉,和齊冬齊夏三個氣急敗壞地迴到客棧,齊家人看他那一身的傷,不用說又是一陣兵慌馬亂的,就連一直在屋裏守著羅名都的奶娘,都忍不住挪了身子,到前頭看齊錦去了。


    羅天都看著屋子裏終於沒有外人了,就讓喜巧守在門外,今日她一定要問一問羅名都的想法,問她以後究竟是還要迴齊家跟齊錦過日子,還是跟她迴羅家。


    羅名都正好醒來,聽得外頭吵吵嚷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羅天都便垂下眼睛,漫不經心地道:“剛才有人過來說,齊錦迴來的時候帶了傷,好像是被人打了。”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羅名都的表情,因為不知道她對齊錦到底是怎麽想的,還有沒有感情。


    羅名都聽到齊錦被人打了,先是一愣,然後將目光落在羅天都放在被子上的手,麵上的神情十分複雜,好半天才籲了口氣,道:“他……齊錦是你打的吧?”她十分了解羅天都,齊家在淳寧城又沒什麽仇家,突然被人蒙了麻袋挨了一頓揍,除了她家小都為了給自己出口氣,再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羅天都順著她的目光落在手上,她剛才揍齊錦揍得用力,手都腫了,中指關節那裏還蹭破了點皮,正往外沁著血絲。她趕緊將手攏在袖子裏,幹巴巴地道:“剛才起床的時候,撞了一下。”


    羅名都摸了摸她的腦袋,隻問她:“手疼不疼?”


    羅天都搖了搖頭,不疼,這點疼比起羅名都受的苦,根本就不值一提。


    羅名都就從枕頭下摸出一隻玉瓶子:“這是大夫留下來給我外敷的藥,你抹一點,天氣冷,不抹藥容易腫。”


    羅天都也聽話地搽了點到手上,羅名都盯著她把藥抹好了,忽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打得好,打得好啊!我真恨不得自己也能揍他一頓。”


    羅天都原先還有些擔心羅名都責怪她打齊錦的,這時候心定下來了。羅名都聽見齊錦被人打了,臉上沒有半點擔心不忍,反而說打得好,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是她擔心羅名都這樣笑,動作太過劇烈,讓傷口裂開,忙出聲勸阻道:“你鬧什麽呢!還不快給我打住,傷口好容易在慢慢愈合,你這一動,又白養了。”


    羅名都這才慢慢止住了笑,看著她,眼淚就流了下來:“小都,我心裏恨呐!”


    她嫁到齊家不長,也快有兩年了,齊錦愛讀書,也會讀書,又爭氣,又沒什麽別的壞毛病,對她也算溫柔體貼,就是齊大少奶奶有點妒忌齊錦受寵,偶爾會挑唆兩句,惹人不快,那也不是什麽大事,尋常人家裏哪裏沒有個妯娌相爭的事,齊錦對她好,公婆也不挑事,她就已經十分滿足了,哪裏知道會出這種事呢?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那匪徒揮著刀衝過來時,齊錦將她推出去的表情,臉上的神情十分畏懼害怕,可是手底下的卻作卻絲毫都沒有緩一下,就這麽把她推給了賊人,生生挨了那一刀。她清楚地記得,當那人的刀砍進她的皮肉,那種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痛覺,她想,這輩子她都是忘不了的。


    那一刀,害了她未出世的孩兒,更甚重於以後她極有可能不能再懷孕,還有什麽比這更能徹底傷害一個女人的心呢?她隻恨自己,為什麽瞎了狗眼,看上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那個時候,程盛明明將她安全地護在身後,如果……她不亂跑,她不擔心齊錦的安危,不自作主張地跑到齊錦那邊去,如何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羅天都握住了她擱在被子外頭瘦骨嶙峋的手,壓低了聲音,極為認真地道:“姐,我隻問你,你如今是如何想的?是想繼續迴齊家跟齊錦過,還是跟我迴羅家,你自己好生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訴我。”雖然她可以根本就不用羅名都的意思,直接把人接迴家裏去,再強行讓羅名都和齊錦義絕,隻是羅名都畢竟不是她,羅名都是土生土長的大慶人,那種根深深蒂固的夫權觀念很深,她怕羅名都會像這個時代多數女人一樣,因為對齊錦還有一絲期盼,選擇忍氣吞聲這條路。


    羅名都聽她這麽問,臉上一片茫然,眼睛望著頭頂的紗帳,好半天才啞聲道:“小都,我是嫁了人的,如何能一輩子迴娘家過?旁人知道了,豈不會笑話爹和娘。”


    “你管這許多做什麽,你隻迴答我,是願意繼續呆在齊家,還是跟我迴家。”羅天都又問,“你還記得當日你成親的時候,我背你出門時說了什麽話麽?”


    羅名都聽得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她如何不記得,她那又矮又小的小都,背著她一步步邁過羅家的門檻,明明臉上都要一副哭出來的表情,偏偏還要嘴硬,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大姐,你不用怕,以後在夫家過得不好,你讓人跟我說一聲,我就來接你,我養著你一輩子。”


    然後她出了事,小都就真的過來了,還一本正經地問她,究竟要不要迴羅家。


    她家的小都,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說要賺錢養一家人,讓全家人都能吃上饅頭,家裏現在就是三天兩頭吃肉都吃得起了,更不要說饅頭;她說要賺錢讓爹讀書科考,她爹就取了製科,如今在上京做著官;她說要養著她,也一定會做到的。


    羅名都想起前塵往事,心裏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拉著羅天都放聲大哭:“小都,我想爹娘,我想迴家,我再不想留在這裏了。”


    羅天都鬆了口氣,羅名都願意跟齊錦分開便成,以後的事就由她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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