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左夫人念過之後,方氏便難得地管起了羅天都的事,托了人請了京裏的一位女夫子,請她來年教羅天都詩書禮儀女紅。羅天都心裏不樂意,她覺得那些風雅的東西,是有錢人的玩意,她們這樣剛剛脫離庶民行列,比普通百姓強不了多少的人家實在用不上,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學那些華實不而的東西,還不如讓她多做幾副卡牌,好歹還能換幾十兩銀子。


    方氏這迴卻態度無比強硬,鐵了心地好生管教羅天都,無論她如何反對,請女夫子的事已經定下了。


    羅天都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最後還是勉強答應了,反正要過完年才開始學,羅名都定下了來年秋成親,過了年就該準備她的嫁妝了,到時還要提前迴秋水鎮安排婚禮,就算是要她學也學不了多長時間。


    說起羅名都成親的事,羅天都心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今年羅名都十七歲,過了年就十八了,再留在家裏照這個朝代的風俗,就該嫁不出去了,想起來就讓人心裏不痛快。


    唉!十八就十八,怎麽說也算是成年了,可以投選舉票了。她現在還是努力賺錢,給羅名都多攢些嫁妝私房,將來在婆家也好過日子。


    從左家迴來後,托左君雅的福,又有好些女眷們找羅天都購買卡牌,她們手邊有錢,花幾十吊錢買副卡牌,閑著沒事陪著家裏的老太太姑嫂妯娌們一起打發時間還是很不錯的,據說這上京不少婆媳不和的人家,因為一起玩卡牌久了,關係都緩和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羅天都早在上個月,就托了木匠趕製了幾百張木牌,這個時候想來是製好了,她便跟方氏講,要去木坊取木牌。方氏本不想放她出去的,這個時節,街上采買年貨的人又多又雜,方氏怕不安全,尤其是羅天都要去的木坊還在外城,方氏更不放心了。


    這大約是年前最後一次出門,羅天都也不肯放棄這個機會,對方氏軟磨硬泡纏了許久,終於讓方氏惹煩了,才揮手道:“快走快走。”


    出門的行頭羅天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隻等著方氏點頭,如今得了方氏的首肯,歡唿一聲,叫了程青就往外跑。


    方氏不放心,讓喜巧也跟著,追到大門口,道:“早去早迴,不許在外頭逗留。”


    “知道了。”羅天都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轉過身就走了。


    方氏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走遠,一點一點地走出她的視線,莫名地惆悵了起來。時間真是過得快啊,以前那個剛生下來小小的,她甚至都有些擔心怕會養不活的小女兒,一眨眼就這麽大了,再過兩年,都要離開這個家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家裏隻剩下她和羅白宿兩個,還真是有點寂寞呢!


    不知怎麽的,方氏忽然想起上次從左家迴來時,簡氏說的法華庵送子觀音很靈驗的話。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著,要不等過了年,就去一趟法華庵?


    方氏這邊惆悵得不行,羅天都卻如同放飛了籠子的小鳥一般,心情快樂得不得了。自打從左家迴來後,她就一直被方氏拘在家裏,連二門都沒有出,就算她並不怎麽愛熱鬧的,都嫌有些悶壞了。


    此時已經是隆冬,上京的天氣很快,冷得早,前幾天剛下了雪,這幾日正是天冷的時候。羅天都坐在騾車裏,腳邊燃了一個炭盆,仍覺得有些受不住,一雙手籠在袖子裏,兩邊的窗戶也關得死死的,即便是這樣,也阻擋不住大街上的熱鬧,透過薄薄的騾車廂傳了進來。


    喜巧是在上京長大的,對這樣的冷天氣習以為常,見羅天都凍得牙齒上下磕得直響,不免道:“小娘子畏寒,要不還是留在府裏,木牌就由婢子跑一趟吧。”


    羅天都搭了一床小褥子在腿上,將膝、腳踝等關節都蓋住了,才道:“你快別說這麽掃興的事,好不容易能出來一趟,過了年又有女夫子來教規矩,就更難得出來了。”


    喜巧仍有些不能理解,這大冬天的,呆在府裏有什麽不好呢?餓了有熱飯吃,渴了有熱茶喝,屋子裏暖烘烘的,不比在外頭吹風受凍強?


    羅天都跟這個小孩兒解釋不清,那種現代人刻在骨子裏對於自由的熱愛向往,那絕不是一座精致的宅邸就能夠完全抹殺的。她說不清楚,索性就不說,眯著眼睛靠著軟墊打盹。


    騾馬出了內城,走得越發慢了。車外的各式聲音透過薄薄的車廂傳了過來,鼻子裏還能聞到透過冰冷的空氣傳過來的各種酸甜的香味。


    羅天都在騾車裏捂了一會,最後實在忍不住挑了一邊的簾子,隔著那扇小小的窗子往外看,外城的街道人更多,大街上各式販夫走卒,挑著擔子沿街叫賣著,年輕的女娘們略帶羞澀地跟客人討價還價,看起來實在是一副繁榮的景象。


    越往市集走,人流越多,羅家的騾車被擠路中間,行步十分艱難。


    外頭駕車的程青扭過頭,對羅天都道:“路都堵了,駕著騾車還不如走路快,前麵有個馬廊,要不我們把騾車寄放到那裏,走著去取了木牌,再坐騾車迴吧。”


    羅天都正嫌騾車走走停停地煩躁,聞言道:“行,程青大哥你拿主意就好。”


    那馬廊不過前方幾十米遠,羅天都硬是在騾車裏被堵了一柱香的時候,方才到了。


    下了車,程青自去寄存車輛,羅天都買了一包炒栗子,和喜巧站在路邊邊吃炒板栗邊等他。不一會兒,程青寄好了車輛,匆匆出來了。三人便順著街道往裏走去,那間木匠鋪在這條街右轉後的一道很深的巷子裏。


    走了幾步遠,忽然從旁邊一個鋪子跑出來個小女娘,羅天都被程青和喜巧護著走在裏麵,正好被那人撞了個正著,兩人手裏的東西都散了一地。羅天都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摸錢袋,還好,錢袋尚在。


    撞人的那人慌慌張張地彎腰開始撿東西,羅天都有點生氣,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撞了人不想著先道歉,反而去撿東西。她低下頭一看,頓時悟了。


    地上除了她下車時買的一包炒栗子,還有一地的碎銀子銅錢。她心裏的不滿稍稍消了一下,要是她被撞得銀子都掉了,肯定也是第一時間撿銀子的。


    那人撿了錢,起身看到是羅天都,愣了一愣,然後急急忙忙拿袖子遮了臉,轉過身就跑了。


    羅天都覺得她長得有點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居然就是那日左府過壽時,柳錦繡帶在身邊的丫鬟,那天羅天都特意觀察過,她和柳錦繡的衣裙都染了漬痕,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柳家的丫鬟抱著一袋子碎銀子銅子跑到大街上幹什麽呢?羅天都抬起頭,望了望她剛才出來的店鋪,門邊上掛了一個大紅燈籠,上麵寫了碩大的一個當字。


    原來是家當鋪,裏頭居然有不少人,想是要過年了,有些家窮過不下去的,隻得典當些物件,湊幾個錢,好歹把這個年渡過去。那當鋪就是吃人的主,每一個愁眉苦臉進去的人,出來時仍是一副沮喪的表情,有些人大冬天的還穿著單薄的麻衣,看上去很有些可憐。


    這些人進當鋪,她還能理解,若是哪個丫鬟手頭緊了,想賣兩件積攢下來的東西,她也能理解,可是剛才那個丫頭手裏捧著的那一包,少說也有上百兩了,一個丫鬟就是再討主子歡心,一年到頭也難積攢到上百兩的銀子吧。這麽大宗的兌銀子,要麽是她偷了柳家值錢的東西來當鋪脫手,或者,柳家有人急需要錢,拿了東西讓她偷偷在當鋪兌掉。


    羅天都覺得第二個理由明顯靠譜些,隻是要換錢,內城就有當鋪,何必特意巴巴地跑到外城這偏僻的鋪子裏換錢,除非是為了避人耳目。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柳家有誰急要用錢到跑這外城當東西了。她想了一會想不明白,便放棄了,橫豎與她無關。


    到了木匠鋪,鋪子裏的師傅迴家過年去了,隻剩兩個小夥計在看鋪子,都是熟麵孔,看到羅天都進來,忙忙地出來招唿道:“小娘子今日是自己來取木牌的?”


    羅天都道:“正是,這個時候熱鬧,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出來逛逛,要不然就要等到過完年才有機會出來了。”


    那夥計便道:“這幾日街上人多,逛起來人擠人的,衣裳都擠破,也沒什麽意思,還是等到臘月二十八二十九的時候,出來逛,那個時候街上沒什麽人,逛起來自在。”


    羅天都道:“那個時候,鋪子都歇業啦,我上哪逛去。”


    那夥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兩人說說笑笑一會,最後那兩夥計又幫著把東西用車子推著到了馬廊,抬上了羅家的馬車,都沒用程青幫忙。


    羅天都心裏高興,結帳的時候一人多給了幾十文錢,要過年了,也算是個意思。


    兩人笑眯了眼,一個勁地說以後有什麽活兒,隻管吩咐他們。


    羅天都也很滿意,上車的時候,摸著這兩箱子的卡牌,盤算著這些又能換多少錢,一時不由樂得眯著眼,哼起了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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